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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借陽否?

大景巡夜人 藕池貓咪 6845 2025-01-17 14:29

  此前,客店老闆害怕屋内燈光露了行藏。

  帶着夥計在透光的窗戶,都挂上了厚重的黑色桐油布。

  順着小男孩的手指方向,鄭連看見一個影子,印在上面。

  好似皮影戲中的皮影人。

  隻是這影子身形佝偻,披着麻衣。

  手中拄着一個拐杖,拐杖頂端一個小小的骷髅,帶着一截脊柱。

  聽見孩子的哭聲,它來讨債了。

  鄭連一探手,将伸手指的小男孩,提到旁邊單獨的香灰鹽圈裡。

  作為全場最小的孩子,他單獨享受了這個待遇。

  做完這些,鄭連腳步一轉,再回過身,那黑桐油布上影子一動不動。

  側着耳朵,好似在傾聽。

  兩個抖着挨在一塊的客商,哆哆嗦嗦抱住彼此。

  此前說好了,這劫過去,兩人就結為異姓兄弟。

  客店老闆和兩個夥計站在一塊,下意識的抄起了門闩水瓢。

  鄭連站在原地沒有上前。

  能拖一秒是一秒。

  鄭連想得好,但是世事哪能盡如人意。

  大人懂事,孩子卻不懂。

  剛生了孩子,哪那麼快有奶水。

  沒有安撫的,新生嬰孩又發出像貓一樣的哭聲。

  鄭連頓覺大事不妙。

  隻見黑桐油布上,那映出來的影子,扯着嘴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來。

  那影子的笑,便是鄭連看了都心裡發毛。

  随後,一陣橐橐的腳步聲,不急不緩的從窗邊走向正門。

  門上插緊的門闩,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撥弄。

  一點一點的滑開。

  其中一個貨商,腿一軟坐倒在地。

  之前為宋喜接生的婦人,也不管不顧,跑去緊緊地摟住了兒子。

  而宋喜抱着哭泣的孩子,早已昏厥過去。

  隻餘下鄭連站在正中。

  他緩緩的拔刀出鞘。

  第一次正面對上這種東西,難免忐忑。

  孩子哇哇的哭聲中,鄭連隻覺得室内溫度莫名下降了許多。

  周身好似進了冰窖。

  大門吱嘎吱嘎的響。

  所有的聲音,都被放大。

  最終,大門上的門闩,啪嗒一下掉落在地。

  發出的清脆響聲,讓所有人都跟着一抖。

  “我來了……”

  一個喑啞蒼老的聲音,從門縫裡傳來。

  它道:“許諾我的東西,我來取了。

  屋内沒有一人敢搭話的。

  一隻枯黃的手,緩緩從門縫間伸入。

  彎曲鳥爪似的指甲,劃在門闆上,沙沙作響。

  那扇門縫緩緩開啟。

  吹進來的風,将堂内的火光吹得不停搖晃。

  幹澀的門軸響聲,在夜裡聽來格外恐怖。

  門扉終于被推開。

  鄭連看見自己之前斬首的那個東西,正大光明的站在門前。

  天空忽然一聲響雷。

  震得人耳朵都疼。

  店家再堅持不下去,眼睛一翻,昏死過去。

  兩個夥計下意識的一左一右,提着他。

  一道閃電劃破天空。

  立在門前的東西,緩緩的擡腳,邁過了門檻。

  鄭連心中一沉。

  當時本着不管有用無用,先試試的原則,他将店中供奉的财神畫,貼在了門背後。

  現在卻沒有起到半點作用。

  也不知是這店家供奉的财神畫,并無神異。

  還是……

  财神爺也默許了這樁荒誕的債務?

  鄭連扶了一下懷裡的寄魂燈。

  為今之計,隻有硬剛了!

  鄭連也是條漢子,他不是個什麼忠肝義膽的大好人。

  但血性尤在。

  張阿生為救人被拖死,遺腹子卻還被始作俑者讨要。

  憑什麼?

  就憑那死老婆子機緣巧合死得早?

  鄭連一咬牙,激出幾分血勇。

  長刀一抽,鼓起腮幫,一口真陽涏噴在刀上。

  随後他拖刀上前。

  屋外烈風急雨從大門撲入,将鄭連半身衣衫打濕。

  他疾步上前,立在門前的東西卻是腳步不停的走了進來。

  它滿身濕漉漉,身上滴答落下的水,将門前的香灰鹽圈沖開了一條縫。

  鄭連來勢極快,當頭一刀剁向這東西的脖頸。

  帶着真陽涎的刀刃剁在這東西的肩頭,好似剁在了一包爛棉花上。

  那東西的腦袋,斜斜的被鄭連一刀劈下。

  斷口處滋滋冒煙。

  咚——

  那東西的頭顱掉落在地,身子獨個兒站着。

  鄭連還欲再揮刀,卻是腳下一沉。

  不知何時,外邊的雨水灌進屋中。

  在地面形成了一攤水迹。

  鄭連不慎踩了半個腳掌在這攤水裡。

  腳似墜了千斤的鐵坨子。

  一陣寒氣,沖腳心直灌顱頂。

  鄭連垂頭去看。

  便見在那攤水裡,一個面色青白的老婆子正抱着他的腿。

  那沉入水中的老婆子,胸前依舊挂着沉甸甸的江米打糕。

  就像當初墜住張阿生一樣,現在的她死死的墜住鄭連的腳。

  鄭連低頭,和她撞了個對眼。

  她皮子都被水泡得浮囊發脹,一雙沒有眼仁的眼睛翻着。

  一咧嘴,露出一個笑來:“何故阻我?

  她一邊反問,一邊伸手。

  一雙彎曲慘白的手,從地面淺淺一層積水中探出。

  這濕漉漉的手,拽住鄭連的腿便往上爬。

  刺骨的寒意,把鄭連凍僵在地。

  縱是憋得額角青筋暴漲,他也挪不動一步。

  這時,被鄭連剁掉了腦袋的那東西,竟然動了起來。

  地上的頭顱輕輕動了一下,開口道:“我來拿東西了。

  那佝偻丐婆似的無頭身體,一步一步向着宋喜和哭泣的孩子走去。

  鄭連心中焦急,奈何被積水中的老婆子墜住腳步,像是落進極寒的冰窖。

  連鬓邊都積起了一層白色寒霜。

  鄭連渾身肌肉都在抖,身不由己的死死咬着牙關。

  想要操控握刀的手臂動起來。

  眼見那無頭身軀将靠近宋喜。

  而積水中的老婆子,半個身子爬了出來,探手伸向鄭連的腰帶。

  衆人皆絕望之時。

  空氣溫度忽然又驟降幾分。

  便是呼出的都是白氣。

  鄭連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道“借陽否?

  那聲音極近,鄭連恍惚了一瞬。

  不待他回應,隻見他懷中梁生的寄魂燈幽幽然亮起一點綠芒。

  一張半透明的臉--暫且稱之為臉的東西,貼近了鄭連。

  煙霧一般從鄭連的口鼻鑽入。

  鄭連忽地垂頭,站立不動。

  再擡頭,臉色蒼白似鬼。

  眼皮微顫,倏然張開。

  一雙沒有黑色瞳仁的眼睛,望向積水中,墜着他腿腳的老婦人。

  “何故阻我?

  這一次問話的是鄭連。

  他蒼白的嘴唇一邊開合質問,一邊探出了手。

  他的動作極快,雙手攥住積水中那老婦人。

  将那虛影一般的老婦人提到了面前。

  下一秒他猛然歪頭張開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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