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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6章 黑甕

大景巡夜人 藕池貓咪 5410 2025-01-17 14:29

  問心局,通常而言便是一種公開的審判與剖析。

  論迹亦論心,幾個字說來簡單,真正身心完好無損走出問心局的是少數。

  一入問心局陣眼,便意味着将全部坦誠開來。

  試問,誰的内心沒有點見不得人的陰暗處?

  趙鯉生平最無法面對的事情,就是她一穿越,家裡亂七八糟的東西會被來調查的同事看見。

  那些搜索記錄,聊天記錄,書架上的線稿,被當作證物帶回靈能局,全部人一起研究琢磨。

  天不怕地不怕的趙鯉,夢見以上場景都生生吓醒過好幾回。

  走在滿目荊榛的前院,趙鯉的思維發散了一下。

  對趙家,她印象很深。

  接受自原主的記憶中,那個邊關來的小姑娘對趙家的一切都抱有十分的好奇與期待。

  米婆在五城兵馬司揭破那樁換嬰之事後,因證據實在确鑿趙家想要裝死也不能。

  便遣了一個管事一個婆子一個車夫,帶着一百兩銀子去邊關遼城将‘趙鯉’接回。

  從踏上歸途的那一刻,原主‘趙鯉’心中充斥着的是質樸期待。

  過上人上人的好日子,可以不必嫁給瘸腿鳏夫。

  踏進趙家門的那一刻,‘趙鯉’心中想着,哪怕京城的大官父母也愛打人也沒關系,隻要能吃上飽飯吃上肉。

  可她的期望注定落空。

  且不論這樁換嬰之事本就是林嬌娘故意為之。

  最關鍵核心的一點——情感、善意均與利益挂鈎。

  ‘趙鯉’的歸來,意味着對趙瑤光多年的情感與資源投資打了水漂。

  而‘趙鯉’并不太能帶來足夠大的利益。

  因而冷眼與苛待成了常态。

  趙鯉停下腳步,看着右邊那株枯敗的桂樹。

  這株老樹早已枯敗,恍惚間趙鯉看見一個束手束腳的小姑娘忐忑站在樹下。

  第一天來趙家的‘趙鯉’便吃了一記下馬威,生生候在這樹下等着林嬌娘與趙瑤光母慈女善用了午膳。

  初來京中的‘趙鯉’眼巴巴望着那個方向,金秋的桂花落在她的肩上。

  這些舊物舊景觸發的記憶,讓現在的趙鯉臉色沉了下去。

  她駐足的短短瞬間,被鹌鹑似跟随在後的張大人和邢捕頭捕捉到。

  兩個大男人冷汗潺潺,手牽手默默遠離了那株桂樹。

  “趙千戶,樹下可是有什……”張大人空出那隻手比畫了一個波浪,“那東西?

  趙鯉猛然回神,聞言淡淡答道:“隻是想到了不愉快的事情,有點後悔。

  當時,她怎麼沒多給林嬌娘這死婆娘兩耳光呢?

  林山寺大火時,就該叫鄭連和魏世李慶削點毛刺簽子,全紮林嬌娘手指甲裡去。

  趙鯉扭了扭脖子,一邊後悔一邊朝着主廳堂去。

  僅一年不到,趙家已經破敗得不像樣子,前院蔓草叢生。

  最核心的廳堂平常用作會客宴請,眼下張貼着無數的白底紙符。

  風拂過,紙符飒飒之聲傳入趙鯉的耳朵。

  這一次近距離看,趙鯉見得這些紙符上以黑墨畫着生僻怪異的符文。

  趙鯉心念一動,默默記下同時,順手在身側廊柱上扯下兩張,然後猛往旁邊竄了一步。

  理所應當的折一折揣進了自己懷裡,留底以待以後研究。

  她的動作實在太過自然,亦步亦趨跟在後頭的張大人和邢捕頭都沒反應過來。

  兩人還道是什麼怪異的儀式,路過時也有樣學樣伸手去扯。

  不料,傳來一聲冷哼。

  隻聽啪啪兩聲,張大人和邢捕頭同時龇牙咧嘴縮回手。

  兩人的手背上,迅速浮起一道紅腫,好似被竹杖敲打。

  一個高大紙人由虛到實,紙人為男性,墨水畫着大胡子,

  穿着漢制殿衛的虎步中郎皮甲,手中抱着的卻是一根竹杖。

  方才正是它,像敲打小學生一般敲了張大人和邢捕頭。

  紙人作怒容,守護在廳堂前。

  又驚又疼吓得兀自鬼喊鬼叫的張大人和邢捕頭頓時噤聲。

  兩人如腳底打滑,一閃身藏在了趙鯉背後。

  在他兩要抱她胳膊前,趙鯉沒好氣道:“沒事。

  隻是陣眼殿衛而已。

  之前沈晏探查的青鳥,想來也是被這紙人殿衛擊落。

  至于這紙人為何打張大人和邢捕頭,卻不打趙鯉?

  蓋因趙鯉觸發警覺閃得快,這紙人沒打着。

  高大的紙人腦袋幾乎頂到檐椽,兩條墨畫的大刀眉豎起一臉怒容,手中竹杖倚在臂彎。

  “看什麼看?
”趙鯉一點沒有拿了别人東西的自覺,大聲道,“還不讓開?

  大抵是她太理直氣壯,門前紙人殿衛人性化的一側首,最終什麼動作也無,側步讓開通往廳室的道路。

  “早這樣不就好了?

  趙鯉嚣張邁着二八步。

  趙家廳室外部密密麻麻糊滿白紙符,連橫窗都封得密不透風。

  但廳中卻是燈火通明。

  無數長短不一的白蠟燃燒,将密閉的室内照得恍如白晝。

  屋中滿是腐臭并着血腥味。

  白燭簇擁的正中,趙鯉看見正前方懸挂一卷竹簾。

  簾後隐約可見一人形,看身形是個極瘦的女人,側坐在蒲草地墊上。

  竹簾前,一張巨大圓桌居中。

  圍繞圓桌,放置數個半人高的黑酒甕。

  廳中彌散的臭味,就是從這些大甕中傳來。

  許是趙鯉三人的腳步聲,幾口大甕中隐約有些聲響。

  趙鯉環視一圈,大緻一數共有六個大甕。

  在圓桌旁還擺着三張圓凳,想來是給趙鯉三人備下的。

  正好湊夠九個。

  趙鯉不拿自己當外人,足尖一勾夠到一張圓凳坐下。

  見她如此坦然,張大人和邢捕頭兩人也有樣學樣。

  三人坐定,上首竹簾後傳出一陣咳嗽聲:“趙家阿鯉,果然好膽色。

  簾後傳來的聲音沙啞得很。

  提及趙鯉名字,趙鯉正對面黑色大甕中有什麼東西一動。

  一顆濕漉漉的腦袋緩緩從甕口探出。

  嘴唇烏紫的男人直勾勾看着趙鯉,下颌長須雜亂。

  見趙鯉大馬金刀坐着,這男人似辨認了許久,忽而眸光一閃:“阿,阿鯉。

  男人像是老鼈一樣被養在大甕中,不知遭了什麼手段。

  稍一側頭,趙鯉就看見他頸部肌肉暴露的頸子。

  看起來是被渾剝了皮,泡在甕中的。

  “救我。

  聽得這一聲情真意切呼救,趙鯉才微微色變。

  甕中的,是趙淮。

  趙鯉那倒黴的便宜渣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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