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絕大多數驟然暴富的人一樣,炫耀是本能。
見所有人都看過來,三姐有些得意:“那賣人所新進了不少壯小夥子。
”
“各個俊朗得很,身高體壯,牙口整齊。
”
三姐像是讨論牲口一樣,讨論着賣人所中的男人。
她忽而輕佻一笑:“個個瞧着都是肯賣力的!
”
她的說法,别說旁邊幾個人,就是趙鯉也留神了些。
如果沒猜錯,這位壯小夥子,隻怕是自家弟兄。
果然,下一秒就聽三姐道:“我聽說那黑皮膚的小夥子,還是個童子!
”
三姐顯擺了一番,道是她後天就去接人。
顯擺完了自己将要到手的黑皮壯小夥,三姐還要說些什麼。
胡八姑卻提點道:“你的錢财,就是消耗在賣人所了?
會費也交不上?
”
“早叫你們收着點,這世界隻有錢才靠得住。
”
又提到此事,三姐臉上一陣尴尬:“沒關系,我前邊買的那個男仆,正好死了。
”
“外邊有人尋屍配陰婚,我這倒手一賣,錢不又來了?
”
旁人聽說她前邊買的男仆死了,立刻八卦的用肩膀推了她一下:“又玩死一個?
”
三姐在胸前捏了一束頭發,在指尖把玩:“不經事的玩意,多用了兩顆藥,便吐血死了。
”
“幸好,假裝是我侄兒賣給人配陰婚,不然虧死了。
”
“這次相中的這個好,一看就皮實!
”
趙鯉心道,可不皮實嗎,先前被草人咒折騰了,一碗雞血喝下就活蹦亂跳了。
她終于收起自己的小心翼翼,挑着一些八卦的話題加入。
“賣人所是什麼?
”
趙鯉似是羞怯問道:“還……還能買男人嗎?
”
聞言,八姑哈哈笑道:“怎麼,夫人也動心了?
”
趙鯉咬唇扭捏了一陣,見她們都不大大方方,她也裝着大膽地說道:“面對那軟塌塌的老男人,自然是心動的。
”
胡八姑準确捕捉到關鍵字:“軟塌塌?
”
哎喲,武總旗竟有隐疾?
敗壞人家風評,沒有半點羞愧的趙鯉點了點頭,悄聲道:“是啊。
”
“可憐我呀。
”
趙鯉歎氣:“若有機會,倒也想放肆一回。
”
見她已經張嘴咬餌,胡八姑更将話題朝着下三路引。
“你這願望,倒是不難。
”
三姐也對這個話題感興趣,她插嘴道:“得了自由,賣人所想買幾個買幾個。
”
趙鯉面色一苦:“自由哪有那麼簡單。
”
胡八姑卻嗤笑:“簡不簡單,全看你能不能下定決心。
”
她突然面露憧憬之色:“待到理想鄉降臨水宛,好日子便都有了。
”
話說完,她像是意識到自己失言,不再說話。
理想鄉降臨?
趙鯉心中心思念頭回轉,總覺有一根若有若無的線,可将一切穿起來。
卻又缺了一塊拼圖。
見趙鯉若有所思的神情,胡八姑輕笑。
又再閑坐了會,胡八姑帶着趙鯉起身。
趙鯉留意到,這處修築着層疊樓閣的空間裡,胡八姑一直帶着她在中下層徘徊遊走。
右側有一條又寬又大的長坡,延伸向建築群的頂層。
趙鯉指着那個方向問道:“八姑,那裡是哪裡。
”
不料八姑突然色變,将趙鯉的手拍下。
同時趙鯉聽見回廊上的鈴铛齊聲作響。
胡八姑不由分說,拉了趙鯉避讓到一邊。
隻見遠處一隊身穿白衣的人,緩緩行來。
前有響鑼開道,中有儀者持幡,後是一群做女仙打扮的貌美女子。
這些人簇擁着一輛奢華的車,緩緩行來。
“低頭,不可直視。
”八姑提醒道。
趙鯉不打算在敵人大本營作死,再者那車遮得嚴嚴實實,也瞧不出裡面是什麼。
她依言垂下頭。
這隊人譜擺得很足。
寬大的車輪上裝飾着金玉,緩緩沿着長坡上行,走進上層的奢華宮殿。
待到最後一人的衣擺消失。
胡八姑才道:“可以了。
”
她看向趙鯉:“你倒是識趣。
”
一點不像那些不識好歹,管不住眼睛的。
趙鯉道:“八姑,那些都是什麼人?
”
八姑卻搖了搖頭:“是神使。
”
趙鯉還要追問,她卻不肯再說。
趙鯉也隻得作罷。
八姑又帶着趙鯉在别處逛了一陣。
趙鯉将所得情報暗自記下。
待到将近雞鳴時分,換了身衣裳,一副慵懶之态的觋姑才來。
她說話聲音沙啞,臉色绯紅。
也不知是幹了什麼好事回來。
觋姑笑着看趙鯉道:“妹妹,這理想鄉有趣嗎?
”
趙鯉頓了頓,道:“有趣。
”
當然有趣,這個幻境仿佛是為女人打造的。
在這裡,她們可以輕松褪去被生活磋磨得蒼老不堪的外表,重新貌美如花。
如趙鯉,可以得到想要的身高。
除了容貌,在這理想鄉中,華服加身,沒有家庭瑣事牽絆,沒有餓得直哭的孩子……
吃喝玩樂,招手可得。
更沒有糟心不洗澡的男人,一些女人躲在暗室與男人恣意尋歡。
趙鯉不知道那些男人是幻境産物,還是買來的奴隸。
但誰也不能否認,那些男人各個生得帥氣體魄雄壯。
在這理想鄉,唯一發愁的,隻有入門的會費。
須得交納錢财和付出貢獻,才能換取進入理想鄉的次數。
可以想見,為了進到這裡,人們平常會多麼賣力賺錢。
趙鯉肩上重新披上了之前的那件黑色大氅。
兩人朝着來時的路,一步步離開。
行至明暗交接處。
幾步之外,就是黑黢黢的通道,趙鯉回望了一眼,這金碧輝煌的空間。
觋姑卻隻當她是留戀,笑道:“妹妹,記住,隻需要付出,就能得到進入這裡的資格。
”
趙鯉頓了頓,輕聲應下。
前行一步,進入通道之中。
屬于盛茂坊的臭味,立刻湧入鼻腔。
與身後酒香脂粉香滿溢的理想鄉,形成巨大落差。
趙鯉難忍的擡袖掩鼻,她的視線忽然變矮一截。
垂頭一看,短暫擁有過的胸也癟了下去。
觋姑皺起眉頭,滿頭黑發漸漸褪色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