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極高極瘦的女人,手緊緊攥着孩童的腳踝。
像是倒提着一個小物件。
任由這孩童哭泣,都掙脫不開那雙手,憋得滿臉通紅。
趙鯉看見,這個将要被帶走的孩子,就是白日被罰以舌尖寫字的那個。
她盯着瘦長怪婦的背影,右手握住刀柄,緩緩用拇指推出刀刃。
和趙鯉一樣,胖胖的教養嬷嬷也在看着瘦長怪婦緩緩離開。
她惡意地笑着回身,突然看向身後長屋的門:“哪個小崽子偷看?
”
她存着惡意恐吓的心,在這壓抑的環境下,逗弄這些孩子于她是件樂事。
果然,長屋的門發出輕微的聲響。
教養嬷嬷以為是趴在門後看的孩子受驚跌倒,她笑了起來。
慢騰騰地一步步走上前。
“我定要好生罰你。
”
她聽見門後孩子壓抑的哭聲,慢騰騰一步步走來。
“就像讓怪物帶走孫虎一樣,也讓你被帶走。
”
一邊說着,教養嬷嬷推開了門。
便見門前一團小被子,在瑟瑟發抖。
她還在笑時,身後閃出一人。
教養嬷嬷下意識回頭,隻是頭轉了一半,便被一隻手捂住了嘴巴。
接着,磨得鋒利的匕首抹過她的喉嚨。
血從破口濺射而出的呲呲聲格外明顯。
教養嬷嬷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口中慌亂嗚嗚兩聲,渾身熱乎氣都在順着喉嚨跑掉。
耳邊還有一個聲音,像是哄孩子一般輕言道:“乖乖睡,别吵。
”
血越來越多,像瀑布,順着教養嬷嬷肥壯的脖子流下,帶着些泡沫。
沒一會,她失力的身體,被慢慢放倒在地。
直到死,她也沒能發出一點聲音。
趙鯉一身腥氣,從空出的小床上,扯來一張小被子,将教養嬷嬷上半身遮住。
這才走到門邊,輕輕拍了拍,那個還裹在被子裡發抖的孩子。
“趙千戶。
”
孫元雙手将教養嬷嬷手中提燈遞來。
然後熟練地将教養嬷嬷的屍體用被子卷起,用雞血繩綁住。
他做這些時,趙鯉正觀察着手中的藍紙燈籠。
這燈籠幾乎沒有什麼亮光,湊近了聞,燃燒的火焰一股腥臊之氣。
趙鯉稍一研究,便作罷,對孫元道:“從小道帶着這些孩子到柴房。
”
“别讓他們照到月光。
”
“在柴房中,屋角張貼狴犴像,先庇護住這些孩子。
”
說話時,趙鯉手不停。
蹲身取出一個紙人。
地面全是教養嬷嬷的喉間血,趙鯉将紙人浸泡其中。
很快便得了一個紅色小紙人。
這小紙人吸飽了血,緩緩從血泊中爬起。
趙鯉将這紙人貼在自己肩上,随後扯住教養嬷嬷的左手,匕首一揮,斬下無名指。
趙鯉撿起斷指,貼在她肩上的紅色紙人便探手來抱。
一直立在一旁的孫元蹙眉,現在的趙鯉給人感覺十分微妙。
像是,像是換了一個人。
變成了死在地上這讨厭老嬷。
趙鯉不知他如何想,做完一切,提燈站起身來:“我去追那個瘦長怪婦。
”
“你将孩子們安頓好。
”
言罷,她提着燈籠走出門外,試探着走到月光之下。
垂頭一看,腳邊果然不見影子,她心中一定,再不耽擱,朝着那瘦長怪婦追了過去。
孫元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深吸一口氣,回身關上了門。
挨個掀開長屋之中孩子的被子,這慈育院男孩女孩住處隻隔着一間屋子。
孫元在孩子中,有極高的信任度。
他自領着孩子們轉移安頓。
趙鯉卻是堂而皇之,在月下行走。
孫元此前有将地形圖詳細畫出,趙鯉雖是第一次來,卻認得路。
瘦長怪婦的鐮刀曳地,在青石上留下淺淺痕迹。
趙鯉速度快,循着這淺淺的痕迹很快追上了緩步行走的瘦長怪婦。
被怪婦倒提着的孩子孫虎,已是昏厥過去。
趙鯉有心試探,撿了一個小石子丢去。
這怪婦果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在空寂的大宅中,緩緩行走,直出了慈育院的門。
來到孫府門前。
孫府大門未關,因辭退發賣了宅中的奴仆,門上都是蛛網。
月光明亮,趙鯉眼尖地看見,孫府門前兩座鎮宅的石獅子。
這兩石獅子應當是花了大價錢的,雕工上佳。
隻是被黑漆遮眼,神異全失,根本沒有半點鎮宅之用。
瘦長怪婦暢通無阻地踏進孫府之中。
趙鯉也悄然跟上。
她渾身都是教養嬷嬷的血,提着盞藍紙燈籠,大搖大擺地進了孫宅。
孫宅占地極廣,如迷宮一般。
瘦長怪婦緩緩地走,行至左側偏院。
遠遠的,趙鯉看見一株巨大的樹,立在院中。
這樹寬大的傘蓋下,是一座紅頂祠堂。
見瘦長怪婦的目的是那,趙鯉終有了動作。
到了此處已經是她所判斷的極限位置,再拖延那個叫孫虎的孩子就會陷入危險。
趙鯉緩緩抽出長刀。
左手持燈,右手持刀。
一步步朝着怪婦靠近。
她身上粘着血色紙人,讓她在某些時刻,與教養嬷嬷氣息一般無二。
瘦長怪婦對她的靠近沒有一點反應。
趙鯉終走至近前。
這時,她才能直觀地感受到,這瘦長怪婦的身高多有壓迫感。
輕輕吐出一口氣,趙鯉輕輕放下燈籠,足下猛地一蹬。
朝着這瘦長怪婦躍起。
月下,趙鯉曾弑殺僞神的長刀寒光淩淩。
她高高躍起,雙手握刀,而後朝着瘦長怪婦的後頸狠狠刺下。
她抱着一擊必殺的決心,但做着最壞的打算。
便是不能一擊殺死這怪婦,也要破壞她的脊柱,讓她失去行動力。
瘦長怪婦的後勃頸,被黑發遮蓋,皮膚蒼白如死人。
趙鯉的刀尖,暢通無阻,貼着她的脊柱骨一路向下。
鋒銳的刀鋒,強勢破體。
瘦長怪婦反應遲鈍,等趙鯉咬牙将她半邊身子剌開,她才突然仰頭慘叫。
慘叫之聲,沖破了孫府的甯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