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疾風,呼嘯而過。
趙鯉痛到麻木之際,整個砸入水中。
巨大力量帶動下,砸進水中與砸到水泥地上并沒有太大區别。
趙鯉猛的嗆出一口鮮血。
苦鹹的海水湧入口鼻。
肺部的空氣擠出,她的視網膜上出現一點白光。
耳邊嗡嗡作響。
暈眩了将近兩息,她才清醒。
強行止住自己在水中無意識抽搐亂動的軀體。
她奮力朝着水面遊去。
這時,卻聽撲騰一聲。
一個身影帶着無數氣泡,沖進水中。
循着鮮血,魚一般,朝着趙鯉遊來。
男人身上傷口湧出的大量鮮血,在海水中蕩開。
趙鯉纖細的脖子被一雙巨大到可怕的手掌扼住。
整個人,像是被鲨魚銜住的海豚,随着巨大沖擊力,被壓入深海之中。
趙鯉想要張嘴呼吸,卻隻止不住的咳嗽,嗆出無數帶着血的氣泡。
她直視眼前男人的眼睛。
在水中時,他異化的特征更加明顯。
會死。
如果不想辦法一定會死。
這個認知,沖入她混沌的腦袋。
後背抵在海底的泥沙上,肺裡生疼。
趙鯉勉力擡手,去夠還插在男人肩胛的長刀。
另一隻手,掰他扼在自己喉嚨上的手指關節。
方才激烈的動作,攪動着海底的泥沙。
一片混沌中,兩個重傷的生命相搏。
在生死關頭,激發出全部潛力的趙鯉,夠不到那柄刀。
卻掰斷了男人的一根大拇指。
雙腿蹬踹,踢在這男人的腰腹。
阿鲛越加惱怒,控制着無力的手,狠狠掐住趙鯉的脖子,不讓她掙脫。
他半邊身子痛得麻木,手上一點力氣也沒有。
但臉上卻露出笑容來。
在水中,他可以不必呼吸。
他想他可以就這樣,讓這個兇狠的姑娘失去意識。
然後砍斷她的手腳,将她鎖在水池底下。
這樣想着,他一邊笑一邊又吐出口夾雜着内髒的血。
他們的鮮血混合在一起,緩緩的在水中擴散。
狂暴的海面上,水下卻是黑暗又平靜。
力量慢慢抽離身體的趙鯉,咬住扼在喉上的雙手。
她已經不知道身體哪裡在痛,充斥腦海的隻有活下去這一念頭。
黑暗中,突然現出一抹亮色。
磨盤大小的鱗片,自帶微光。
龐然如山的影子,在水中遊動,張開滿是尖牙的大嘴,将混合鮮血的海水吞下。
随後,魚尾一擺,追逐着鮮血而來。
感覺到背後的水流。
阿鲛心中一慌,他的手松開了些,往後逃開咬來的巨口。
趙鯉伸手,抓住身下一處凸起的石塊,想要穩住自己随水流向上飄起的身體。
抓握的手,卻是一空。
石塊松動,露出下面碗口大小的空洞。
這空洞不停吸入海水。
被趙鯉摳掉了一塊,造成巨大連鎖反應。
整塊被他們撞裂的地面垮塌。
趙鯉無力随着巨大吸力,被這巨大的空洞吸入。
整個人像是卷進虹吸馬桶的老鼠,随着水流四處亂撞。
她甚至來不及想,萬一死了該留下些什麼樣遺言。
腦袋撞上一處突出的石塊,整個失去了意識。
海底那個坑洞,迅速被塌陷的海砂掩埋。
擺脫了海底大魚的阿鲛,重新遊回來。
卻再也不見趙鯉蹤影。
他浮在水中片刻,遊回岸上。
被水打濕的狗一樣,趴在海邊礁石上,喘息許久。
“阿鲛!
”
匆忙趕來的老婦人在遠處叫喊。
趴在水邊的男人抖着手,一點一點抽出還插在身體裡的長刀。
他洩憤一般将這刀遠遠丢開。
肩胛一掌寬的傷口裡,又再湧出血來。
尋來的老婦身披蓑衣,赤腳奔來。
他張了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委屈的蜷縮在老婦的腿上,嚎啕大哭了兩聲,這才暈了過去。
遠處,是聞聲而來的水生漁村村民。
領頭叼着煙杆的村長走來,看見躺在水窩裡的阿鲛身上巨大的傷口。
和被大雨沖刷成淡粉色的血。
他又驚又懼,望了一眼波濤洶湧的大海。
想到些什麼,急忙轉身。
便看見了默不作聲的村民們。
村長厭惡這個怪物孫子阿鲛。
卻也不得不承認,他在這與世隔絕的荒島上,權威皆仰仗于這個怪物孫子。
現在,他的仰仗倚靠倒在水邊生死不知。
不知為何,村長腦中閃過漁村村民們,肆無忌憚淩虐鲛人時的手段和笑聲。
村民們都帶着擋雨的蓑衣草帽,看不清楚眼睛。
村長卻覺得,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一股子寒意,順着熱汗發散,叫村長後背酥癢。
片刻後,他有了決斷:“島上來了外人,能把阿鲛傷成這樣,一定不是等閑之輩。
”
“快,去找到這個人!
否則島上之事洩露,我們都得死!
”
村長的話,讓很多心思浮動的人都消停下去。
他們回憶起自己做下的事。
那些将往日不順全部傾瀉的惡行,若是洩露,足以讓他們斷絕所有活路。
衆人相互看看,又打量了一下地上,被他奶奶抱住嚎啕大哭的阿鲛。
終是四散而去,在島上四處搜尋起來。
村長松了口氣,哆嗦的手将煙嘴塞入嘴裡。
看着還在哭泣的老妻,他厲聲道:“哭什麼?
還不趕緊送他去給他娘瞧瞧?
”
那賤婦雖是怪物,卻也有幾分本事。
有她在,應當不會死。
村長看向遼遠的雨幕。
……
冰冷、寒冷。
還有麻木的身體。
趙鯉滿臉都是海砂。
她頭側在一邊,無意識間吐出許多海水。
雙眸緊閉,仰躺在地面。
頭發如黑色海藻一般散開來。
一隻小小的螃蟹,從沙中鑽出。
這裡從未出現過趙鯉這樣的生物。
它好奇的邁着八條腿,走到趙鯉的臉頰邊。
舉起鉗子,夾了一下她的耳骨。
這疼痛,将趙鯉從昏睡中喚醒。
她劇烈咳嗽,鹹腥海水嗆出口鼻。
睜着眼睛,定定看着頭頂滴水的鐘乳石。
許久,她勉強撐起。
一動,腰側便一陣劇痛。
垂頭,趙鯉看見将自己釘在地面的灰白骨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