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誰不愛聽好話,趙鯉忍不住摸摸自己鬓間簪着的一隻藍色象生花有些得意:“是吧?
”
“我也覺得我今日很漂亮。
”
她一雙大眼睛笑彎了,瞧着确是好看讨喜。
沈晏身上也換了一身青绫绉紗襕衫,頭戴黑色網巾。
雖然衣着樸素,但人帥就是套着麻袋都好看。
趙鯉也不吝誇贊道:“沈……公子今日也是十分英俊哦!
”
趙鯉換了個稱謂,還想說些,便注意到沈晏鬓角的幾根白發。
“沈公子,年紀輕輕額角生出白發,來讓小女子為您拔掉。
”
趙鯉沖着沈晏直招手。
沈晏順從的坐到椅子上,側首讓趙鯉給他拔掉那幾根白發。
趙鯉站在他的旁邊,小心的用尾指将他鬓角的白發一根一根勾起拔掉,然後攥在手心裡捏着。
“稍後,尋個燭台将這些頭發燒掉。
”趙鯉碎碎念道,“發絲、指甲還有皮屑等,平常都要小心處置。
”
“若是不妥善處理,被有心之人利用,像是沈……公子這樣的俊美男子,說不得便被人下暗手,亂牽姻緣,配了什麼妖魔鬼怪呢。
”
一邊說,趙鯉一邊給沈晏按了按被弄亂的鬓角。
她不見沈晏答話,就低頭去看他。
正對上沈晏直直看着她的眼睛。
趙鯉心又是一跳。
“怎、怎麼了?
”
她不知怎的,無故慌亂起來。
這樣近的距離下,沈晏可以清楚的看見,绯紅色一點一點的爬上趙鯉的臉。
“無事。
”他笑着,卻不移開視線。
“沈公子!
”趙鯉往後退開了一步,破罐破摔的警告道,“我近期每天都在看活春宮,前幾日還在畫春圖,火氣正旺呢。
”
“你别亂撩,到時候要你……”
趙鯉咬住舌頭,忍住自己險些脫口而出的葷段子。
沈晏卻好像認真的思考了一下,正欲說些什麼,門邊傳來一陣聲響。
兩人同時轉頭去看,便見小草急匆匆的藏到了門邊:“對不起。
”
小草原本養在萱姑娘身邊,并不是外邊無知的小女孩。
她送走妝娘回來,誤以為是撞見趙鯉與客人調情,躲閃之際踢到了立在門邊的掃帚。
見兩人看來,手忙腳亂的躲到了門後,但又擔心事情被打斷,客人沖趙鯉發火,便掩耳盜鈴的躲了起來。
因這一出,沈晏和趙鯉兩人之間籠罩着的氣氛頓時消散。
沈晏雖不是什麼好性子,但不至于像是對盧照等人一樣,擺臉去恐吓小草這樣的小姑娘。
沈晏不計較,小草卻依然十分怕他。
小孩,尤其曾經處境艱難的小孩,往往都有一種精準的直覺。
對于沈晏,盡管皮相好看,但小草直覺的感覺畏懼。
看小草躲在門後,卻沒有發現自己毛茸茸的頭頂露在門外,趙鯉好笑。
也為了擺脫剛才那種莫名的氛圍,趙鯉急忙走來,将她拉出門後。
安慰了兩句,小草這才好了些,隻是一直緊緊的跟随在趙鯉旁邊,對沈晏卻是連擡頭好奇看一眼都不敢。
趙鯉沒有深想,隻是以為小草身在這樣複雜腌臢的環境,讨厭和畏懼男人。
正在此時,門外的鄭連也來報:“沈……公子,路上閑人已經驅散。
”
不管美名還是惡名,沈晏在大景可稱聲名遠播,在盛京認得他這張臉的不在少數。
為了不生波折,鄭連霸道的清空了去往前堂的路。
沈晏扭頭看了一眼趙鯉,舉步先行。
趙鯉手裡還攥着沈晏那拔下來的白發,她小心的卷起來,收入腰間懸着的一隻小香囊,想着稍後尋燭火燒掉。
做完這些,她入戲的依偎在了沈晏身邊。
小草手裡捧着趙鯉備用的帕子,團扇等雜物,盡職的跟随在後。
三人一路前行,兩側站着富樂院的護院,隻是其中大部分都是熟悉面孔。
路上并未遇上什麼波折,行至前邊的大樓,從花園一處較隐蔽的樓梯而上,走到了第三層最中間的包間廂房裡。
這一處正可以将整個富樂院收入眼底。
往日富樂院要日落後才開放,但今日特殊,下午時分就已經熱鬧起來。
富樂院與貢院一河之隔。
今年正好大考之年,整個大景的學子都提前到了盛京,以準備應對八月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的秋闱。
南齋在大景的名聲,尤其在某個特定群體中,有着格外崇高的地位。
腦殘粉這種東西,并不是現代獨有。
在應考士子之間,南齋的死忠粉就有很多。
富樂樓中,将展出号稱吊打南齋的春圖。
這種蹭了熱度還要踩人上位的方式,不管放在哪裡都是極讨人厭的。
這些士子便書也不念了,就想來看看究竟是哪個厚顔無恥的畫師。
趙鯉稍微推開窗戶,便聽見樓下人聲鼎沸,絲竹之聲間,時不時有罵聲傳來。
趙鯉挑了挑眉毛。
這間廂房是張媽媽的安排,桌上已經擺滿了雅緻的點心和淡酒。
趙鯉有事要和沈晏說,就在桌上抓了一盤糖果點心給小草。
“你在隔壁吃點心看下邊的表演,若是有人再回來。
”趙鯉叮囑道,“今日人多,你記得千萬不要亂跑,免得遇上壞人,如果有麻煩就去找護院。
”
小草放下手裡的東西,接過糖果點心,點了點頭。
從前萱姑娘接客時,也會這樣将她支出去,免得她看見不堪的東西,小草倒是習慣的。
隻是沈晏給她的感覺十分危險,她不放心趙鯉,一直憂心忡忡的回頭看。
出了門也沒走遠,聽趙鯉的話,到旁邊空着的廂房候着。
等她走出去,趙鯉将門鎖上,這才有些好笑的看向沈晏:“小草是真的很怕沈公子。
”
沈晏勾起唇角:“小孩子都是如此。
”
趙鯉坐到桌邊,這才提及剛才她一直疑惑的問題:“沈大人為什麼要讓那個妝娘看見你?
”
沈晏頓了頓,開口道:“那妝娘是前兵部尚書之妻。
”
趙鯉有些驚訝,她已經猜測到那個女人應該出身不凡,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是兵部尚書家眷。
别看後世小說影視将六部尚書拍得像炮灰一樣,實則這些人都已經是站在權力巅峰的那一批人。
趙鯉不由皺眉:“既然如此,為何故意讓她看見你?
”
靖甯衛在這教坊司是什麼名聲,沈晏難道沒數嗎?
這時故意露出行藏給犯官家眷,究竟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