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搶我人頭!
”
趙鯉話音中帶着些笑意,她按刀迅捷上前兩步,探手捉了一個人頭蛇頸的怪物。
拎着這怪物的發髻,狠狠朝下一掼,而後長刀剁下。
她的刀何等鋒利,怪物瞬間頭頸分離。
人頭落在地上滾了兩圈,蛇一般的頸子卻像失控的水龍頭原地甩了幾下。
斷首處帶着酒臭的熱血飛濺。
趙鯉刀尖,往地上斷首上一捅,将這頭砍成兩半。
本還活蹦亂跳花灑似的蛇頸,立時軟了下去。
趙鯉和沈晏對視一眼,兩人同時道:“弱點在頭!
”
“破壞頭部!
”
趙鯉一聲呼喊,背靠背結陣的李慶等人頓時變陣。
能随趙鯉出任務的,都是精銳。
這些人都能真正能獨當一面,以小隊執行任務。
聽見命令,三三為一組,與霧中襲來的人頭蛇頸怪物亂戰成一團。
很快便砍得遍地都是腦漿迸裂的腦袋。
沈晏的青鳥,染血翅尖劃破霧氣。
空氣中,血腥并着這些怪物腔子裡的酒氣,融合成一股叫人惡心的氣味。
紅黃相間的液體,淌滿整個廣場。
不知不覺,霧中的攻勢漸停。
一些人頭蛇頸的怪物,徘徊在遠處霧中不敢上前。
趙鯉笑着甩去刀上的血:“當怪物還是那麼自私。
”
入了畫壁中的宋家人,似乎保留着清醒的神志,因而曉得怕。
隻是或許是畫中宴飲縱欲的生活,讓它們真正習慣了人上人的生活,驕縱到沒了智商。
霧氣翻湧,雙方陷入短暫的僵持。
就在此時,殿中突然傳出咄咄敲擊之聲。
趙鯉認出,是研磨杵敲在研缽的悶沉聲響。
徘徊霧中的死人頭紛紛褪去忌憚。
雙眼在清明與迷離之間搖擺數次後,打着酒嗝朝殿中褪去。
連着方才被砍殺的那些斷頸,也像是被什麼牽引,拖拽了回去。
随着一聲悠長的聲響,宋帝君廟的大門慢慢打開,仿佛迎客。
沈晏行至趙鯉身邊,俯首在她耳邊道:“怪異在殿中。
”
說着他示意趙鯉伸手,一根細細的須子從他掌心探出,紮入趙鯉的手裡。
趙鯉眼前頓時花了一瞬。
下一瞬,她隻覺自己的視線分割成數十個,多方位環繞于這座金殿。
霧中已無異常,但這殿中蒙着一層灰氣。
這團灰氣如籠,将整個帝君殿包裹。
其中象征神光的金色,絲絲縷縷湧動,卻沖不破灰色霧瘴。
“是執念。
”沈晏道。
與桂樹棗樹成神之前一樣,這些灰色執念束縛了本該因桃源境中衆生潛意識而成神的宋華僑。
趙鯉臉一沉,道:“幸好我們來得及時。
”
若是這一絲執念消散,他們此次面對的,或許就是一個假帝君。
與沈晏交換了一個眼神,趙鯉将腰間系着紅繩的陰差馬頭鈴換了一個更方便拿取的位置。
而後她輕笑,揚聲道:“既然主人邀請,我們便大方進去瞧瞧吧!
”
李慶等人互看一眼,紛紛收刀,跟随在趙鯉和沈晏之後。
趙鯉拿捏着做客的模樣,其實内心緊繃,踏着金鑲玉的地面前行。
隻在看見被她殺死的黑蛇時,微微側目。
蛇屍仍在,但怪異的是,被黑蛇臨死一撞沖破的地面竟用大量融金修補了破損。
趙鯉頓了頓,探手挽住沈晏的胳膊,輕松撒嬌似地道:“沈大人,你看我殺的。
”
她仰着頭,像是邀功等誇獎般一指黑蛇。
另一手在袖中,輕輕一撓沈晏的指尖。
沈晏順着她指示看去,微一頓後道:“真厲害。
”
兩人打情罵俏走過,一點細細的黑色火焰落地。
化為火柴頭大小的一隻小獅子,朝着黑蛇身下破損處去。
行至殿外,趙鯉回頭看了李慶一眼。
李慶立時會意止步,如護衛般分派兩隊把守大門,嚴防殿門關閉。
此時若不看細節,倒真像二人前去赴宴。
入了殿中,趙鯉便被明燭煌煌晃了一下眼睛。
一眨眼後,隻見那方巨大的宴飲畫壁依舊矗立殿中。
回到畫壁中的死人頭,已經化為原本模樣,各自宴飲行淫。
察覺到畫壁上投來一道不善視線,趙鯉望去。
便見之前被沈晏青鳥破腦的女人,已恢複了人身。
斜躺在花樹間喝悶酒,眼睛死死盯着趙鯉,時不時撫摸自己的臉。
到妒意再按捺不住時,扯來身邊一個服侍之的奴仆,在那奴仆的哀嚎中,生剝了她的面皮戴在臉上對鏡梳妝。
趙鯉看見,眼神一凜。
沈晏冷聲道:“既擺出待客模樣,為何又如此做派?
”
他的話音回蕩在空蕩蕩的殿中。
“哈哈哈,二位貴客,當真有些不客氣。
”
随着這一聲,一個皓首老者緩步從畫壁後走出,他說話帶着濃濃鄉音:“上一次那小姑娘砍了我的頭,這次再登門又是一番砍殺。
”
“叫我如何好生待客哩。
”
趙鯉眼睛死死盯着這走出的老者,再一次與望鄉石中所看的宋姓樵夫核對後,肯定道:“宋華僑。
”
老者再不是趙鯉上一次所見的木呆機械,他靈動地一皺眉道:“小姑娘,怎可直呼長輩姓名?
”
趙鯉還沒說話,沈晏呵呵一笑:“我家阿鯉可沒你這路長輩。
”
宋華僑臉上不快一閃即逝,他臉頰抖了兩下終究沒發作。
“既來了,先宴飲吧。
”
說着,他立在上首一揮袍袖。
袖中甩出無數紛紛揚揚的金粉,這些金粉潑灑在畫壁之上。
光影流轉之間,隻見畫壁上諸人一動。
便有保持着人形的小人走出,手中托着一些桌椅闆凳和美食美酒瓜果葡萄。
這些奴仆樣的人,有序布置一番。
眨眼間,空蕩蕩的帝君殿中便設下宴席。
趙鯉和沈晏面前各置一張金案,烤制的全豬全羊冒着煙氣。
沈晏微挑眉,視線從這些肥膩菜式上移開,取來酒盞一嗅。
盞中是一些黃酒,有些渾濁不算差。
但是盛裝在金盞之中,着實有些配不上酒器的奢華。
應當說,這場酒宴,所上佳肴酒品都配不上當下的排場。
一如上首之人。
趙鯉擡頭看去,隻見宋華僑坐在金椅上,習慣性蜷起一條腿,地痞流氓般踩在椅面上,手中抓着一塊半肥半瘦的烤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