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長夜中,女人的聲音仿若杜鵑啼血,悲哭聽着格外凄厲。
張媽媽猛的抖了一下,神經質的抱住趙鯉的手臂:“是虞姐姐!
是虞姐姐的聲音。
”
她喃喃自語道:“我不會聽錯的,虞姐姐真的回來了。
”
她害怕之際掐得趙鯉肉疼。
趙鯉忙掰開她的手:“張媽媽,你輕點!
”
“别慌,我去看看。
”
暫時安撫了張媽媽,趙鯉叫魯建興在原地等待策應。
她一邊掏出可以隐蔽氣息的張晖的圍兜,系在腰帶上,一邊對張媽媽叮囑道:“勞煩張媽媽暫時不要讓人靠近祖師爺廟。
”
“好。
”張媽媽急忙對剛才來的那個漢子交代幾句。
那漢子領命而去。
方才的叫聲又停了下去,一片寂靜之中,趙鯉貓着腰,貼在牆根,朝着祖師爺廟走去。
黑暗之中的小廟,影影綽綽。
趙鯉牽挂着裡面小草和萱姑娘的安危,想要進去一探。
借着天上的月色,她清楚的看見廟門上,密布殷紅的血手印。
廟門下的縫隙,不知何時吹出了一些香灰。
香灰在門前鋪了薄薄一層。
肉眼看去無人行走,但薄薄的香灰上卻印出一枚枚腳印。
正緩慢的繞着祖師爺廟轉圈。
顯然小草的娘親知道女兒就在裡面,卻無論如何進不去院門。
趙鯉繞到後門,尋了個機會,踩着房下的雜物,攀上高高的牆垣。
牆垣上鋪就的紅瓦有些松動,趙鯉攀爬時,發出啪嗒一聲。
趙鯉一驚,風忽的吹過,她在風中嗅到了一些氣味。
有東西來了。
趙鯉頓時加快速度。
就在她翻身躍入廟中時,之前曾出現過的那種被人緊緊盯着的感覺又再出現。
隻是惡意、怨毒更重幾分。
趙鯉進了廟中倒是不再害怕被發現,輕按眉心,打開了心眼。
心眼開啟。
引入眼簾的,是翻滾的黑紅怨晦。
在半空翻滾的黑紅怨晦中,亂發翻卷,裹着半張女人白皙的臉。
心眼狀态下,趙鯉能看見她,她也能看見趙鯉。
亂發像是蛇一樣蠕動,女人張開黑漆漆的眸子。
她冷冷的看着趙鯉,想要上前,卻又受到無形的阻力。
眸子裡像是淬了毒,怨忿之極,淌下兩行血淚。
趙鯉眯着眼睛仔細看,在确認這就是昨夜那張臉後,才終于松了口氣。
身後就是祖師爺的神龛,心眼視覺下,可見象征仙神的金光閃爍。
趙鯉不敢多看神龛,急忙合上心眼。
她快步走向萱姑娘所居住的小屋。
屋裡面黑洞洞的,沒有點燈。
推門而入,立刻聽見兩個急促的呼吸,和人驚慌的質問:“誰,是誰?
”
趙鯉走過去,便看見神志清醒的萱姑娘身上披着單衣,裹着被子,将小草緊緊的抱在懷裡,捂着她的耳朵。
“是我。
”趙鯉微微彎下腰,好讓萱姑娘能借着外頭的光看見她的臉。
“阿鯉姑娘。
”萱姑娘轉移到祖師爺廟中以後,顯然狀态好轉了很多。
雖然半邊身子還是長滿了石榴籽般密集的痘痘,但精神不錯。
看清楚趙鯉的臉,她松了口氣,下一秒卻突然色變:“這裡太危險了,姑娘你快走吧。
”
趙鯉一愣,突然想起張媽媽曾經說過,萱姑娘是一個擁有美好品質的女子。
她将無父無母的小草當做親妹妹帶在身邊。
就像此刻,明明身在泥潭,她卻依舊在擔心着别人。
趙鯉喜歡這樣的姑娘!
對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不用擔心,在祖師爺廟裡,沒事的。
”
萱姑娘完整的半張臉上露出異樣神色,她猶豫了一下。
她和趙鯉說着話,抱着小草的手松了一些。
小草迷茫的擡起頭:“萱姑娘,我娘在外面叫我。
”
小草仰頭,看向靠近外邊牆垣的窗戶。
原本黑色的眼睛上,蒙了一層厚厚的灰白翳殼。
與白内障相似,隻是這層翳殼能修改人看見的東西。
将枯骨看成美人,将肥蛆蛤蟆看成美味佳肴。
俗稱——鬼遮眼。
趙鯉這才意識到,小草已經受了門外叫門聲和呼喚的影響。
她大步上前,在萱姑娘驚訝的眼神中,翻看小草的耳朵。
耳朵眼裡黑色的東西蠕動,像是頭發絲,伸展着觸手。
鬼遮耳!
趙鯉擔心這種狀态下的小草,會被外面的東西哄騙出去誤事。
急忙扯下床帳,撕成條,一邊跟萱姑娘解釋道:“必須将她死死困住,否則會被外面的東西騙走。
”
萱姑娘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急忙起身,幫着趙鯉将木頭人一樣直挺挺往外走的小草,像是困蠶蛹一樣,死死的綁住。
小草一出聲,外邊的院門猛的發出一聲巨響。
啪啪啪啪。
拍門聲回響在寂靜的夜晚。
“我的孩子,到娘這來。
”外頭有人低聲呼喚道。
萱姑娘猛的打了個哆嗦,那聲音就在窗外。
光透過白色窗戶紙,照進房間。
地上忽的多了一片人形陰影。
有什麼東西爬在窗戶紙上,朝裡面看。
那影子緊緊的貼在窗戶紙上,偏下方位置,可以看見一個清晰的五指印。
猩紅的血痕,洇開來。
萱姑娘張嘴欲叫,被趙鯉一把捂住嘴。
“别出聲。
”手掌下,能觸到萱姑娘面上隆起的痘疱。
表面光滑,硌在手心,好像按進了一把密集的蟑螂身上。
趙鯉強忍生理性的不适,對她低聲道:“帶上小草,去祖師爺供桌。
趙鯉起身,一手提着被死死綁住的小草,一邊扶起萱姑娘。
走到祖師爺像前面的供桌,趙鯉一把撩開供桌上垂下的布簾,将小草和萱娘塞進去:“聽見任何聲音都别出來。
”
叮囑一聲,自己才直起身,雙手合十禱告道:“我就不硬剛,看您老人家的了。
”
說完她擲出珥杯。
一正一反,代表肯定!
想來泥人也有三分火氣!
被一個小小鬼物堵着拍門,祖師爺再好脾氣也忍不住。
趙鯉嘿嘿兩聲:“那就看您的了。
”
說着她提起刀,走向院門。
門被拍得啪啪作響,帶着濕漉漉的水聲。
隔得近了,都能聞到一陣腥不腥,臭不臭的味道。
趙鯉站在門邊,運足了氣,大聲罵道:“敲什麼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