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黃昏,昏暗的光透過白棉紙窗投下來。
呼——
一點幽藍火光亮起,冷感的火光照映着沈晏雙眸緊閉的臉。
趙鯉耐心的等待着信使。
小信使是魇類生物,穿梭在夢境和現實之間。
趙鯉想要通過它來入夢。
啪嗒啪嗒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鮮紅的腳印順着窗下來到床前。
随後站定在床前,不安分的轉圈圈。
趙鯉這才打開心眼。
小信使光秃秃的大腦門印入眼簾。
它墊着腳趴在床邊好奇的看。
“你也發現了嗎?
”
讓沈晏和城中男子一樣入夢的,是借由花粉傳播的夢之種。
着床在身體,将人類的意識拖入夢中。
夢中會出現一個叫他們魂牽夢萦的姑娘,予取予求。
直到第二日日出,棗花落盡,結出甜美的果實,才會從夢中清醒。
趙鯉低聲詢問它:“可以借這顆種子帶我入夢嗎?
”
小信使聽見,歪着頭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
“好!
”
趙鯉有些高興,正想說等她給阿詹交代一聲,尋個舒服的入睡姿勢。
小信使已經擡起奇長無比的手指,從指尖探出一縷黑紫色的煙霧。
“等等。
”
趙鯉制止不及,已被那縷黑煙黏上。
一股無比的困倦湧上大腦。
行動倒也不必那麼迅速的。
趙鯉心裡吐槽了一句,沒有強行抵抗那股睡意,身子一軟,歪在了床前的矮榻上。
小信使歪着頭。
從它指尖湧出的黑紫煙霧,纏繞着趙鯉,一端如同活物鑽進了沈晏胸口。
房中一片寂靜,隻留下躺在床上的沈晏和歪在腳踏邊的趙鯉。
……
白色的光,照得趙鯉張開了眼睛。
黃生生的黃花,帶着濃烈張揚的香味,幾乎将躺在地上的趙鯉掩埋。
趙鯉從一株伫立的古老巨木下醒來。
巨木之上綴滿如雲似霞的嫩黃花簇。
微風吹過,不要錢似的灑了趙鯉滿身。
她坐起身,将身上的花朵拂下,這才留意到自己身上竟換了一身嫩黃裙子。
微微搖頭,可聽頭上璎珞珠翠碰撞。
又看自己滿手的大金镯子,趙鯉原本的憤怒都有些平息下來。
“别以為給大金镯子,我就不生氣。
”
趙鯉财迷摸着沉甸甸的金臂钏,一邊說走到樹下,擡腳就踹。
“什麼人的陽氣都敢借,信不信我命人刨了你本體的根。
”
回應趙鯉的,又是一陣棗花雨。
伴随着嫩黃花雨的,是大量的金銀。
金玉珠貝,各色寶石嘩啦啦的掉下。
相互撞擊,锵然成韻。
趙鯉第一次聽見财富的聲音,于漫天寶光中迷失了一瞬。
探手接下一塊透亮無暇的藍寶石,放到臉頰邊蹭蹭。
趙鯉嘴臉可惡的嘴硬道:“少拿夢中的假貨來騙人,我才不稀罕呢。
”
“趕緊放人,否則便刨了你的根。
”
似乎沒見過這樣的人,金銀珠寶掉下的速度慢了一瞬。
“快點!
”
趙鯉抓了滿手的珠寶,一邊摸一邊催促道。
一般來說這種成靈的巨樹,都不難說話。
因為它們本體移動艱難,稍一威脅立刻就慫。
但今日這一株,卻遲遲沒有表示。
不知哪來的風,吹得樹冠搖搖擺擺,
不要錢的棗花又掉了一堆下來。
趙鯉不解其意,正要逼問。
便見漫天紛飛的黃花,集合成團,在空中組成了一個小人模樣。
“趕緊走。
”
花瓣小人粗聲粗氣開口道。
“什麼?
”
趙鯉還想問,花瓣組成的小人忽被一陣風吹散。
眨眼間,趙鯉眼前景色變換。
站在了一處熟悉的院落。
是盛京鎮撫司。
門未關,趙鯉上前輕輕推開。
随即就是一愣。
她嗅到了十分濃烈的血腥腐臭味。
趙鯉預想過很多畫面。
沈晏昨日昏睡至今,夢中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入這靡靡春夢時,趙鯉其實心裡犯酸,已經做好了看見他兒女成群的模樣。
甚至做好了看活春宮的準備。
可是眼前這一幕,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推開的門扉後,滿是陳橫的屍首。
這些屍體死法各異。
掐死,斬首……
唯一共性,就是這些屍首全是趙鯉的模樣。
看見遍地自己的屍首,她忍不住懷疑人生。
難道是她一直會錯了意,沈晏并不是對她有什麼特殊感情?
做什麼春夢能讓她死得屍橫遍野,沈大人什麼仇什麼怨?
趙鯉心中覺得莫名其妙。
往裡走進了院中,血腥味和腐臭更加濃烈。
連前院的蓮池裡,都飄着兩具屍首。
趙鯉路過假山時,看見一個面色青紫吐着小舌頭的自己。
側頭觀察了一下,是被扼死的。
頸上手印和沈晏的手掌大小相符。
趙鯉加快了腳步,往沈晏常住的院子尋去,卻撲了個空。
人并不在此。
她繼續尋找,終于在一處尋到沈晏。
沈晏正坐在趙鯉住處的小暖閣裡看書。
窗外的院中,百花盛開。
花樹之下,屍首陳橫。
趙鯉一時弄不明白沈晏是個什麼玩法。
就算她現代重口小黃人,也沒面臨過這樣離譜的場景。
照着趙鯉原本的設想,哪怕看見活春宮,她也要上去掀被窩。
眼下卻隻敢藏着樹後,暗中觀察。
她并沒有觀察太久。
門吱呀一聲響。
一人走了進來,手上端着茶盤。
衣着素淨,長發披肩。
地上的各式各樣的屍體看花了眼,趙鯉差點沒認出來自己樣子。
隻見那個‘趙鯉’手提裙擺,袅袅娜娜進屋,走到沈晏身旁。
沈晏這才施舍一般,放下書,斜眼看去。
兩人說了些什麼,隔得太遠趙鯉聽不清。
貓腰潛行上去。
隻是還未到近前,便看見裡面的趙鯉一抖肩頭,素衣瞬間滑落。
露出未着寸縷,凹凸有緻的身體。
趙鯉一時忘了遮掩,想到裡面那東西頂着她的臉,幹出這樣厚顔無恥之事。
她就要從花樹後面現身。
不料有人比她動作更快。
大手扼住喉嚨,收攏一擰。
纖細的脖子如花枝折斷。
赤裸的屍體,從窗戶扔出來。
趙鯉往後縮了一下。
卻觸動身後花叢,發出簌簌之聲。
背對窗戶的沈晏,身子未動,頭猛的轉向後方看來。
再一次感歎這鷹視狼顧的吓人之态,趙鯉與沈晏看了個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