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鯉那個世界,靈氣複蘇于最為殘酷的戰争時期。
各個大陸打成一鍋粥,每一寸土地都沁滿鮮血。
和還算平靜的大景不同,趙鯉的世界在靈氣複蘇之初,就兇猛異常。
人類幾乎半隻腳踏在了滅族的邊緣。
萬幸的是,某些國家文化傳承非常完整。
在意識到事态的變化後,國人特有的韌性重占上風。
各方迅速轉變态度,摒棄門戶之見,轉而團結合作。
在某些一神教派,發起神戰打成一鍋粥時。
趙鯉國家的先輩,已經迅速的行動起來。
初代靈能局成立于雍南之地。
老一輩思想樸素又務實,不管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
各種犄角旮旯裡的玩意,都被扒拉收羅,篩選後傳承于後世。
如趙鯉現在使用的詭絲提取,就是某一門非常偏門的巫傩之術。
這種術最早起源南疆。
南疆地勢層巒疊嶂,溶洞陰河密布,大片的原始森林覆蓋。
這樣封閉的地理條件,造就了神秘又野蠻的巫傩文化。
玩蠱和屍體是一把好手。
這種詭絲提取,可以從冤死之人的屍骸中提取詭絲,寄于蘊靈的雜玉。
再以此尋找兇徒的蹤迹,不死不休,直到大仇得報。
此術,最重要一個條件便是冤死,且生前受過極緻折磨的屍骸。
生前受折磨越多,死得越慘,所提取出的詭絲就越發粗壯,效用越強。
當然,施術也不是不需要付出代價。
至陰黑貓血淋屍,此舉屬玩神弄鬼。
一不留神便要翻車走背字。
趙鯉也是仗着有狴犴香火庇護,才敢這樣放肆。
再者,她幸運值為負,不怕倒黴這樣的副作用。
涼涼的黑貓血淋下,順着屍骸發黑的軀體流淌,留下一道觸目的痕迹。
随着趙鯉的動作,房中溫度忽地降低。
啪嗒。
突如其來的聲響,讓一旁的宮戰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分神垂頭看向聲音的出處。
便看見那兩具死魚一樣的屍骸,似乎……變了姿态。
他和宮戰之前将兩具屍體平放在地。
現在那男屍未動,女屍卻朝着趙鯉的方向偏過了頭。
嘴巴大大地張着,垂出半截烏紫舌頭。
沒有眼皮遮擋的眼睛向上翻起,渾濁的瞳孔直直盯着趙鯉。
這般邪相讓宮戰握刀的手忍不住緊了緊:“趙千戶,方才動過屍體?
”
“他們,剛才好像不是這個樣。
”
宮戰幹笑兩聲:“是我看錯了?
”
趙鯉半跪在地上,正捧着香爐輕輕地吹。
聽見宮戰的問話,抽空回答道:“他們雖隻是殘蛻的未腐骨,但其中含怨氣,黑貓血至陰,百家錢含百家人氣,屬陽。
”
“兩相對撞,能激發未腐骨中所含的怨氣,方便我抽出詭絲。
”
“當然,此法會有一點微不足道的危險。
”
說話間,袅袅青煙被趙鯉一吹,朝着地上的兩具屍骸飄去。
這一縷淡淡的煙氣并沒有消散。
反而十分有規律圍着姜許兩人的屍骸,繞了一個圈虛虛懸浮在半空。
煙霧剛剛圍攏,留心這邊的宮戰和田齊毛骨悚然地看見,地上屍骸動彈了一下。
還濕潤的屍體,手掌啪一下拍在地面,就像是一條離水的魚,嘴巴猛地張大。
兩具屍體的聲帶已經泡壞,再無法出聲。
被強行拉回人間的空殼,仰頭無聲慘嚎,露出痛苦又扭曲的神色。
這兩個死者泡了多年的酒,張嘴嗆出黑色酒液。
空氣頓時彌漫着一股酒氣。
這酒氣越濃就越香,叫人作嘔。
随後兩具屍體同時一頓,泡得發黃的眼睛翻起,瞳孔緊緊盯着趙鯉。
“小心!
”
背對這邊,但掌心眼瞳一直觀察着事态的沈晏出聲提醒。
他掌心的眼睛,在探查時,具備得天獨厚的優勢。
在異變發生的第一時間,沈晏側步,護衛在趙鯉身邊。
“沈大人放心,沒事的。
”
趙鯉倒是出言安撫他道:“不過是兩個怨屍。
”
就在趙鯉說話的瞬間,兩具屍體如魚躍出水,朝着趙鯉撲來。
怨屍行動的動力,就是怨氣。
要将活人拖着跟它們一塊赴死。
身邊三人瞬間緊張,趙鯉卻是不緊不慢地擡手制止:“别擔心。
”
趙鯉話音剛落,兩具躍起的屍骸撞上煙霧圈。
這淡淡的煙圈,卻好似牢籠,将兩具怨屍牢牢困住,用更大的力道反彈回去。
女屍臉着地摔成了八瓣,而男屍本就斷成了兩截,這一反彈内髒稀裡嘩啦淌了出來,肚子裡的酒流了滿地。
“這是狴犴大人神龛前專供的線香,畫地為牢,困住這種等級的東西輕而易舉。
”
全方位抱着狴犴大腿的趙鯉嚣張道:“三位不必擔心我這邊,還請将注意力放在警戒上。
”
“如無意外,有東西要來了。
”
她烏鴉嘴,話剛吐出口,門邊便傳來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
如蛇一般徘徊在門外。
田齊和宮戰立刻一左一右護衛。
而沈晏卻是立在趙鯉身邊,擡手抽出腰間長刀。
被三個牛高馬大的人圍着,不必擔心身後,安全感爆棚。
趙鯉扭回頭,不再看後面的情況。
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兩具屍骸上。
方才被供香煙圈擊退的兩具屍骸,頂着兩張慘不忍睹的臉,奮力想從地上爬起。
他們本就泡得松垮的肉,沒有皮膚包裹,一動便嘩啦掉下一大塊,露出發黃的骨頭。
但怨屍并無自覺,執着的朝着趙鯉爬來。
奈何突破不了煙圈,隻趴在地上翻着眼睛看她,牙齒磨得吱吱作響。
趙鯉探手,摘下後腰挂着的竹筒。
竹筒中裝着的是水中撈出的螞蟥,在源甯這樣江南城市,河流中下遊抓幾條螞蟥再輕松不過。
這些螞蟥全裝在朱砂水裡,早已泡得躁動不安。
輕輕一晃,就在竹筒裡翻騰起來。
趙鯉取出一雙竹筷,夾起一條。
這螞蟥又肥又大,黃褐色表面布滿粘液,扭來扭去,竹筷幾乎夾不住。
趙鯉将還沾着朱砂水的螞蟥甩到了怨屍上。
尋常螞蟥并不會叮咬屍體。
但是被趙鯉擺弄過的螞蟥,乍一碰到怨屍身體表面,便張開口器兇狠的叮咬吮吸。
死掉不知多少年的屍體,血液都凝固成粥狀。
奇怪的是,這些螞蟥卻瞬間吸得身體鼓鼓。
随着螞蟥的吮吸,屍體肌肉明顯的幹巴癟塌下去。
趙鯉手上動作不停,一左一右,發牌一樣均勻甩出。
很快,兩具無皮怨屍身上就挂滿了螞蟥,有那麼一兩條貪婪的,直朝屍體的孔竅中爬。
與此同時,門外徘徊的聲音頓住。
借着黃昏餘陽的殘輝,沈晏看見破舊的門上,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在窺看。
趙鯉斜眼看了一下,帶着些笑意提醒道:“沈大人注意了,畫皮可是很擅長僞裝的。
”
她的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個聲音:“沈大人?
”
這聲音,赫然就是趙鯉的聲音。
第一個字時,聲音還有些沙啞。
在最後一個字時,已經調整完畢,連着話語中絲絲笑意都學得像模像樣。
“沈大人,幫幫我呀。
”
門外的東西,學着趙鯉的聲音嬌滴滴的撒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