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接親下
李清曉這頭拉着蕭憲上了車,這才丢了他的手,萎靡地坐進車駕之中,小臉上依稀還有着不适,都囔着些什麽,蕭憲被牽了一路,手心皆是汗,隻問道:
“下頭還要你我做什麽事?
”
“我娘說了,跟着車回去便可。
”
李清曉蹙着眉頭應聲,馬車颠簸,一路來叫她難受得緊,隻卧在位置上抿着嘴,默默忍受。
蕭憲隻好坐到這女孩身邊,倚着車廂,大清早起來折騰了數個時辰,隻覺腹中饑餓,摸了摸懷裏的糕點,早就在推搡之中被壓得粉碎,撒了一地,男孩嘆了口氣,也靠在車廂上眯眼睡過去了。
醒來時天地昏暗,蕭憲發覺那女孩精神好了許多,趴在簾邊望外望,見他醒了便用手扒拉他,稚聲道:
“我叫李清曉。
”
“餘山蕭憲。
”
蕭憲答了一句,那女孩點頭又趴回塌上,男孩的臉難受得很,皺成一團,實在是腹中饑餓,隻能紅着臉道:
“小姐…可有些充饑之物…”
李清曉愣了愣,連連點頭,從車廂下取出一個木盒來,往蕭憲手中一塞,蕭憲欣然接過,将木扣一搭,掀開蓋子來,便見整整齊齊的糕點,用朱紅的花瓣點綴了,看上去叫人食指大動。
蕭憲早已腹中饑餓,連着往嘴裏塞進三塊,隻覺得馨香甜糯,含湖地贊嘆道:
“好滋味。
”
蕭憲這又吃了三塊,木盒卻啪嗒一聲被蓋上了,李清曉小小的眉頭皺起,白嫩的小手按在盒上,稚聲道:
“越往黎泾山路越發颠簸,這時吃多了待會還要吐出來,還有幾個時辰,省着些吃!
”
畢竟是別人的東西,蕭憲除了連連點頭哪裏還有別的話講,李清曉卻嘻嘻笑了一聲,低聲問道:
“我聽聞你我兩家還有姻親,憲哥兒且講一講你蕭家可有什麽好哥哥,我聽個樂子。
”
蕭憲看了看這女孩的神色,心中莫名有些起伏,隻答道:
“歸圖哥是我這輩的大哥,樣樣都是頂尖的……八歲就突破了玄景輪。
”
李清曉神色有些暗澹,回答道:
“我修煉好生慢,如今還未突破玄景呢。
”
蕭憲的天賦也不高,在蕭家衆子弟之中向來唯唯諾諾,聞言仿佛得了知己,嘆息道:
“我亦是如此,父輩的眼睛都盯着那幾個生來的天才…誰都想做天才,他們幾個運氣好罷了!
”
“人與人生來就是不公的…我就是個笨拙貨色,哥哥們聽一遍的東西我要聽兩遍,有時候還要聽三遍,才能堪堪懂得一些。
”
李清曉等他說完,這才哼了一聲,回答道:
“你我生在世家,腳下已經踩了多少人了,哪裏還有資格來說不公?
我生來就要嫁你蕭家,哪裏有多說些什麽。
”
蕭憲呆了一瞬,呵呵笑着,尴尬地撓頭,有了這麽一通話,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聊開了,從劍仙聊到紫府,又從紫府聊到吳越,蕭憲混熟了關系,一口一個妹妹,叫得李清曉哈哈笑。
直到山路越來越颠簸,李清曉難受得閉嘴,蕭憲也沒了話說,兩人在位上強自忍受着,複又沉沉睡去,蕭憲迷迷湖湖地抱着李清曉,被車駕甩得東倒西歪,忍不住罵道:
“你李家人真不懂享受,馬車上沒有什麽隔絕暑熱的布帛就算了,連個緩沖的陣法也沒有,堂堂修士,還要像個凡人似地被甩來甩去。
”
李清曉咳嗽一聲,咬牙道:
“咱家不興那一套,貪圖享樂可算罪名,是要被族正院捉去鞭打的!
”
蕭憲聽呆了,隻回答道:
“生在你家,好生不幸。
”
“呸。
”
李清曉都囔了一句,兩人皆沉默下去,足足過了一個時辰,蕭憲迷迷湖湖間覺得手心一暖,李清曉把頭搭在他手上,蕭憲還來不及反應,隻覺得手心濕漉漉,原是這孩子吐了。
“他娘的。
”
蕭憲朦胧地罵了一聲,睜眼去看,望着李清曉面色微紅,勉強直起身來去搽那痕跡,蕭憲看了眼笑道:
“多大了還喝奶。
”
“要你管。
”
李清曉的聲音像蚊子哼哼。
—————
馬車慢悠悠地走着,李淵蛟不曉得李清曉和蕭憲兩個孩子在車廂裏受罪,策馬跟在蕭歸鸾的婚轎旁,望着裏頭的女子,低聲問道:
“娘子來歸,可曉得我家中情況。
”
“曉得些。
”
蕭歸鸾第一次同自己素未謀面的夫君對話,認認真真地答了,開口道:
“歸鸾隻問夫君一事。
”
李淵蛟隐約瞧見一雙精明的丹鳳眼,心中微動,答道:
“說。
”
“可有意家主之位?
”
李淵蛟眯了眯眼,左手煩躁似地扯了扯那缰繩,答道:
“我無此意。
”
蕭歸鸾也不曾開口問,頓了一息,答道:
“鸾兒曉得了。
”
李淵蛟将方才在蕭家儀軌的種種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敏銳地捕捉到了許多細節,溫聲道:
“怎麽不見父親。
”
這話自然是指蕭歸鸾出嫁,她的父親都不曾來相送,李淵蛟這話叫蕭歸鸾一滞,隻好答道:
“我與父親并無感情,他恨我不委身下嫁,招來贅婿,而是外攀親族,西嫁而去,憤怒至極,終不肯來見我。
”
李淵蛟聽了這消息,倒是驚喜不已,點了點頭,試探地笑道:
“蠢貨。
”
蕭歸鸾輕笑一聲,毫不猶豫地答道:
“确是蠢貨。
”
旋即語氣委婉,溫聲道:
“家中隻有幾個哥哥疼我,歸鸾至此跟娘家沒了什麽聯系,若是今後出了什麽事情,恐怕難以向家中求援。
”
李淵蛟心中亮堂,隻要蕭元思活着,以季父李尺泾的關系,哪裏落得到蕭歸鸾去蕭家求援,蕭歸鸾這話的意思乃是她沒有父系挾持,不會引得蕭家的外戚來,又言及幾個哥哥,是怕自己看她孤身一人,婚後欺辱罷了,心中苦笑,暗忖道:
“好聰明的女子!
”
于是一勒馬,溫聲撫慰道:
“無妨,隻要我在,無人能欺負到你頭上。
”
“嗯。
”
裏頭的女子溫和地應了一聲,少女在車廂中,少年在馬背上,夜色昏沉,月光溫和,李淵蛟忍不住悶聲笑了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