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心願
“讓他上來。
”
李通崖望了望前來通報的族兵,心中暗忖:
“十有八九都是和汲家有關之事,這迢雲盧家與我黎泾李家一東一西夾着汲家,恐怕是要我家策應。
”
李通崖才想着,院外便帶上來一老人,披着白色長袍,鶴發童顏,手中捏着一枚玉如意,見了兩人笑盈盈地拱了拱手,笑道:
“青池治下,迢雲盧家盧思嗣,見過兩位。
”
“黎泾李家李通崖。
”
李通崖也拱了拱手,靈識一掃,這人大抵練氣五六層的修為,手上的那枚玉如意熒光湛湛,卻是不俗,應要比李通崖腰間胎息境的劍好上許多。
“請。
”
李通崖與盧思嗣進院落座,李玄嶺等人便退下了,接過下人遞上的茶水,李通崖開口道:
“不知前輩此次前來……”
“喔。
”
盧思嗣灰白色的眉毛挑了挑,嘴角噙着笑意,低聲道:
“卻要祝賀通崖小友了。
”
“何喜之有?
”
李通崖皺了皺眉頭,不知這人打得什麽主意。
“山越多處入境劫掠,數十家遭劫,更有六家為其所滅,可我上這黎泾山,一路上除去幾個凡人神色戚戚,卻不見什麽素衣悲聲,可見貴族并無多少損失,難道不值得賀喜麽?
”
盧思嗣笑着說完,李通崖卻膩歪得緊,皺着眉頭道:
“前輩有話直說吧。
”
盧思嗣飲了口茶,也不再廢話,點點頭道:
“汲家占了華芊山,我盧家想奪回來,山我盧家要了,財物靈石等如數補給你家,既然能解你我兩家腹背之敵,也能報我盧家之仇。
”
“哦?
”
李通崖輕輕應了一聲,心中卻無多少感覺,反問道:
“你家又和汲家結了什麽仇?
”
“小友有所不知,我盧家曾派出一位練氣修士前去支援,卻死在了華芊山……”
看着盧思嗣一臉尴尬,李通崖道:
“汲家有幾位練氣,背景又如何?
前輩可曾探過底?
”
盧思嗣點了點頭,解釋道:
“汲家如今有兩位練氣,家主汲登齊練氣中期,應在五六層左右,另外一名汲家弟子這幾年才登練氣,至于背景……傳聞汲家有一女,侍在镗金門一位大人物身旁。
”
李通崖輕輕一笑,無奈地搖了搖頭,回答道:
“盧前輩既然知道了這事,便知這汲家動不得。
”
盧思嗣呵呵一聲,将手中的茶碗放下,笑道:
“我能來找小友,自是打聽好了消息!
”
将聲音放低了幾度,盧思嗣輕聲道:
“我有一連襟在镗金門內作客卿,三年前說是镗金門已經調回望月湖沿岸的諸多鎮守,若是我猜的不錯,镗金門必是出了什麽動亂……”
“哦?
”
李通崖終于來了點興趣,追問道:
“青池宗內怎麽說?
”
“自然是下過命令的。
”
盧思嗣取出一份手谕,背書青池二字,其中數十言,大抵意思是青池宗與镗金門交界線往北移動數千裏,整個望月湖東岸皆為青池宗所有。
“這是郡內前幾日才放下的旨令,我見了這旨令回去便算了算日子,若是我猜的不錯……”
“镗金門的那位紫府中期的修士壽元已盡,想必已經坐化了,隻餘下一位紫府初期的修士坐鎮!
”
李通崖頓時一滞,神色也有了幾分震驚,頓時诘問道:
“紫府隕落這樣的大事,镗金門必定仔細隐藏起來,怎地如今眼看青池宗都清清楚楚?
”
三宗七門之所以高高在上,便是因為三宗七門皆有一道或者數道的紫府傳承,三宗據說都有三道以上的紫府傳承,七門則是一道兩道不等,外加宗內有紫府修士鎮守。
如今镗金門的紫府中期修士坐化,雖不至于滅門,但勢力大大縮水是少不了的。
“紫府修士之間的龌龊我等怎麽曉得?
”
盧思嗣搖了搖頭,又反問道:
“我也不廢話了?
這票你李家是幹還是不幹?
”
李通崖閉目思忖了一番,如今李家缺乏傳承缺乏靈物,這一筆屬實是極大的誘惑,除去汲家還能消除了心頭大患。
出于謹慎,李通崖還是再三确定了一番:
“汲家攀附上的那大人物傳聞是镗金門少主,與那隕落的紫府有何幹系?
”
“是那紫府的孫輩!
如今那一支隻怕是自身權力難保,不知道會掀起怎樣的血腥動蕩,已經騰不出手來管這一小小的汲家了。
”
“好。
”
李通崖點點頭,咬牙道:
“我有幾個條件。
”
“通崖小友請說。
”
“第一,汲家的功法秘籍若是落入我等手中,我李家通通要抄錄一份,不算在補貼我等的靈物內。
”
盧思嗣毫不猶豫地點點頭,低聲道:
“可。
”
“其二,我會以望月湖上一散修的身份出手,而非我黎泾李家,若是遠超實力之外的敵人,我會立刻退走,若是我殺了人,一切戰利品歸我所有。
”
盧思嗣愣了愣,苦笑了一聲,帶着些羨慕聲道:
“小友當真謹慎,哪怕我盧家的小輩有小友的六成本事,我就不必憂心身後之事了……”
看着李通崖低笑不語,盧思嗣回答道:
“可,華芊山上的財物對半分,一切靈泉靈田我盧家按三成的比例折換成靈石或寶物給你家作抵。
”
李通崖飲了口茶,低聲道:
“我要你發下玄景靈誓!
”
盧思嗣再次毫不猶豫地點頭,沉聲道:
“那是應當的。
”
兩人以秘法發了誓,感受着一個印記輕輕烙印在玄景輪上,李通崖詢問道:
“時間?
”
“三天後我會來此地,和道友一并前往華芊山!
”
李通崖點頭送走了盧思嗣,回到院中望着正在下首沉思着的李玄宣,輕聲道:
“我儲物袋中還有一枚項平殺人得來的玉芽丹,我現在便閉關突破練氣三層,也能多幾分把握。
”
李玄宣則起身拱手,恭聲道:
“仲父放心閉關,家裏就交給我吧。
”
————
李尺泾望着山下洶湧而來的獸群,一身的修為氣勢磅礴,身上的白衣在晚風獵獵作響,身旁的衆人紛紛投來敬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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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便是那青穗劍李尺泾了?
”
“可不是?
你看他那一身氣勢,恐怕距離築基隻有臨門一腳了。
”
李尺泾卻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何止是差臨門一腳,李尺泾幾乎是時時刻刻要壓制着體內的真元,不使其自發液化。
隻要他心念一動,體內的胎息境修行而成六輪就會立刻液化,彙聚一身修為,在氣海穴中凝聚出大道之基,即刻突破築基。
“拖不下去了啊……宗內派來的人已經催過三次了。
”
李尺泾暗自念叨着,身邊身着白衣,面容俊秀的白衣男子卻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
“師弟如今也練氣巅峰了吧?
”
李尺泾在心中輕輕一嘆,神色平澹地扭頭往向身邊的白衣男子,回答道:
“不錯,遲師兄可是來勸我築基的?
”
那被喚作遲師兄的白衣男子微微一愣,點頭道:
“宗內有這個意思,破境的丹藥已經為你準備好了,師弟随時可以閉關突破。
”
李尺泾點點頭,笑盈盈地回答道:
“宗門真是用心了,尺泾感激不盡!
”
遲師兄臉色微變,有些尴尬地回答道:
“這是自然,隻是不知師弟有幾分把握?
”
李尺泾一副為難的樣子,低聲道:
“恐怕,不足八成。
”
“八成?
!
”
遲師兄皺了皺眉,這概率相對其他人來說簡直高的可怕,但他可是知道李尺泾被投喂了多少天材地寶,如今僅僅八成,讓他一陣疑惑,心中暗忖道:
“恐怕是省不下這枚遂元丹了……”
遲師兄輕輕嘆了口氣,從錦囊中取出了一枚玉瓶,笑道:
“我這還有一枚遂元丹,你且先拿去用。
”
李尺泾一臉感激地點了點頭,接過玉瓶,昂聲道:
“多謝師兄!
”
遲師兄忍住心中的肉痛,維持住臉上的笑意,溫聲道:
“準備好了便閉關突破吧!
”
李尺泾這才用力點點頭,慢悠悠地走下山去,同這遲師兄擦身而過,一道冷冷的話語卻飄入耳中。
“李尺泾,築基隻能成功,不能失敗,你不會想知道後果的。
”
李尺泾身形微微一滞,擡頭望向遲師兄臉上溫和的笑容,失笑搖頭下山了。
遲師兄則冷冷地望着李尺泾離去的身影,喃喃自語道:
“幾枚丹藥算什麽,将死之人罷了,給就給了,隻是老祖的嬰元丹可萬萬不得有失。
”
————
李尺泾下了山,微微思忖了幾息,進山腳下一間小閣樓,順着微黃色的梨木樓梯緩緩走上,一個醉倒趴在棕紅色方桌上青年映入眼眶。
“鄧求之!
”
李尺泾一把拎起他,手中的月華秋元迅速彙聚,凝聚出一捧清澈的湖水,直直地澆在了他的臉上。
那湖水澆的鄧求之暈頭轉向,順着他發梢往下流淌,落地便蒸發為靈氣了,這一手法術舉重若輕,已經能看出施法之人修為高超。
鄧求之勐然驚醒,擡頭望了望李尺泾,睡眼朦胧地搖搖頭,癡笑道:
“泾哥兒!
你今天來得早啊?
”
李尺泾輕輕坐下,在桌上的酒壺中東翻翻西找找,總算湊足了一杯酒,送到嘴邊抿了一口,沉聲道:
“我明日便突破築基。
”
鄧求之冷不丁地呆了呆,擡頭眼中已經有了淚光,哽咽道:
“泾哥兒!
你可想清楚了?
”
李尺泾點點頭,笑道:
“不就是被吃嘛?
”
鄧求之一愣,默默地舉杯,卻發現杯中已無酒了,隻好喃喃道:
“還是你闊達。
”
李尺泾低低一笑,回答道:
“我們這幾年都研究清楚了,我是主藥,你是輔材,也不知能練成什麽神藥。
”
将杯中酒飲盡,李尺泾扭頭出了閣樓,隻留下失神的鄧求之和飄蕩在空中的一句話。
“這酒不夠烈。
”
出了小閣樓,李尺泾直奔山間的一處洞府,輕輕敲響石門,不多時便有人前來開門了。
“泾兒……”
來人正是師兄蕭元思,手中還捏着幾味草藥,見着李尺泾臉色一陣愧疚,低低喚了一聲。
“師兄怎麽不請我進去?
”
李尺泾笑嘻嘻地開口,蕭元思連忙側身請入,在石桌奉上了茶水,呆呆地望着李尺泾。
“師兄的修為也到達煉氣巅峰了,不知有幾分把握築基?
”
蕭元思聞言搖了搖頭,回答道:
“我卻比不上你,如今也不過三四成把握,還是要多積蓄幾年。
”
李尺泾點點頭,又寒暄幾句,終于轉入了正題。
“此次前來,卻有幾事要托付師兄。
”
“泾兒你講……”
李尺泾取出那枚玉瓶,解釋道:
“這是遲灸雲給我的遂元丹,煩請師兄替我帶回家中。
”
蕭元思點點頭,遲疑地開口道:
“那你……”
“我卻用不上這玩意。
”
李尺泾搖搖頭,自信地笑了笑,又從儲物袋中取出數物,一一解釋道:
“這些年我積蓄了些功勳,換取了煉丹傳承,聽聞玄鋒兒好使弓箭,兄長也用的弓法,便又換取了這秘法,其餘兌換成了靈石,不過一百出頭,加上這些年還畫了些符,煩請師兄一并帶回。
”
蕭元思自是知曉李尺泾之意,已是聽得眼眶晶瑩,悲聲道:
“泾兒,我青穗峰對不住你!
”
李尺泾愣了愣,搖頭笑道:
“師兄何必這樣,我一身修為皆青穗所賜,如今奉還宗門,又有何不妥,師兄莫要落人口實。
”
“無論宗門如何,蕭家與青穗峰都為我和李家做了許多事情,尺泾和黎泾李家都記在心中!
”
言罷,李尺泾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向北方困在獄塔中司元白三拜九叩,再恭恭敬敬地向蕭元思下拜,眼角終于有了淚光,切聲道:
“師兄,今後家中便拜托了!
”
蕭元思肅然起身,鄭重其事地回答道:
“泾兒,隻要我蕭元思不死,李家絕不會斷了傳承!
”
李尺泾抹了抹眼角,笑着抱了抱蕭元思,卻聽師兄微微低頭,柔聲道:
“可還有什麽心願?
”
李尺泾哈哈一笑,冷聲道:
“此生心願已了,若是還真有什麽願望,便是叫那拿我等來煉丹的紫府老祖突破金丹失敗,壽元耗盡,身死道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