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溪縣令陳立,穿着歪七扭八的官服,帶着十幾個歪瓜裂棗的衙兵沖出大門。
正要詢問怎麼回事,結果發現立在面前,兇神惡煞的百騎衛士,瞬間吓得腿肚子發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四十歲出頭的陳立,哪裡見過這等陣仗,臉色蒼白如紙,結結巴巴道:“你……你們是何人?
怎敢擅闖北溪縣城!
”
看着陳立這幅鳥樣,甯虎便氣不打一出來,拽着缰繩直接到了陳立面前,用手中的馬鞭指着陳立,怒喝道:“衣冠不整,反應遲鈍,我等沖入縣衙大門,警鐘才遲遲響起?
”
“難怪北狄遊騎能深入四十裡,直搗黃龍……狗官!
若秦夫人有個三長兩短,老子一刀砍了你!
”
陳立已經吓得說不出話。
倒是旁邊三十來歲,留着山羊胡子的縣丞,鼓起勇氣來了句:“我……我家大人,雖是九品縣令,但再怎麼說也有官身,豈容你說殺便殺?
”
話音剛落,甯虎一鞭子抽在縣丞頭上,直接将縣丞抽得暈頭轉向,哭爹喊娘。
甯虎黑着臉,咬牙呵斥:“少特麼跟老子廢話!
北狄遊騎何在?
秦夫人何在!
”
秦風并未阻止甯虎的魯莽。
打一進城,秦風就發現城内百姓稀少,商戶零散,一片凋敝景象。
再一看眼前的縣衙,落魄至極,就連門上的牌匾都落滿了灰塵。
可偏偏縣令和縣丞卻穿着光鮮,一身肥膘,想必平日隻知斂财,而罔顧民生。
若是科考出身的舉人,秦風自然要以禮相待。
但是看一看縣丞的一身習氣,便知,這狗屁縣令,極大可能是花錢買來的!
買官之陋習,自古有之。
一個隻知斂财的昏官,自然是敵不過北狄遊騎的滲透。
面對暴戾憤怒的甯虎,以及周圍怒目圓瞪,殺氣十足的衛士,陳立心裡很清楚,就憑自己這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就算真被砍了,恐怕也掀不起多大浪花。
畢竟身死之後,買官的爛事浮出水面,這些人反倒是為國立功。
陳立不敢有半點猶豫,連忙哆哆嗦嗦地回答:
“将……将軍,北狄遊騎并未進入縣城,下官怎知他們去了哪裡啊?
至于說秦夫人,莫不是當今兵部尚書秦天虎之妻?
下官曾數次去青石子村遊說,希望秦夫人能夠搬入縣城,但奈何秦夫人性子執拗,隻願在村子裡守孝,下官也是無可奈何。
”
一聽這話,甯虎直接火了,将馬鞭塞進後腰,從馬鞍上拔出馬刀,怒喝道:“身為縣令,北狄遊騎侵入我大梁國土,你竟一無所知?
你個狗東西,對得起身上的官服?
!
”
眼看甯虎就要揮刀,陳立吓得吱哇亂叫。
最後關頭,還是秦風揮了揮手,示意甯虎稍安勿躁。
在陳立心驚肉跳的注視下,秦風翻身下馬,活動了一下幾乎快散架的身體,以及被馬鞍磨得堅硬的屁股,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落魄縣衙:“你,叫什麼名字?
”
陳立哪還敢有半點遲疑,連忙回答:“下官姓陳,單名一個立字。
”
秦風點了點頭,随口又問道:“北狄遊騎入侵北溪縣一事,就連民間,也早已傳得沸沸揚揚,你真一無所知?
還是說,擔心被問責,故意隐瞞不報?
不如這樣,你隻管将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訴我,至于你的責任,我保證既往不咎。
”
一聽這話,陳立眼神不由複雜起來,思量片刻,卻并未急着回答,而是試探性問了一句:“敢問小公子什麼來路?
”
不等秦風回答,甯虎已經怒喝而出:“瞎了你的狗眼!
此乃當今兵部尚書之子,聖人親封金腰帶者,秦風也!
”
聽到“秦風”二字,陳立整個人都險些癱在地上。
秦風之大名,不僅傳遍京都,更是在整個北溪縣家喻戶曉。
畢竟……
這北溪縣,可是秦家祖地,所有人都以秦家為榮。
如今秦夫人落難,傳說中的秦公子親自到來,陳立早已驚得頭皮發麻。
而且,京都距離北溪縣足有幾千裡,自事發到今日,隻不過四天光景,秦風便攜衛士橫跨大半個國境,殺到北溪縣,鬼知道這一路上,跑死了多少匹馬,可見此事對于秦風的重要性。
倘若真追究起來,别說頭頂的烏紗帽,就算腦袋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
陳立不敢再猶豫,連忙跪在地上,一邊嚎哭,一邊辯解:“秦公子大駕,下官有失遠迎,罪該萬死!
至于那北狄遊騎一事,下官确不知詳情,隻聽邊城派兵前來傳話,說是邊境幾個出關要道,都被邊軍封鎖,敕令下官守住北溪縣城,免得北狄遊騎橫沖直撞。
至于秦夫人下落如何,下官……”
不等陳立說完,秦風已經不耐煩地揮手打斷。
“把地圖拿來。
”
随便撂下這句話,便邁步進了縣衙。
甯虎命衛士在衙門外等候,翻身下馬,将癱在地上礙事的縣丞,一腳踢開,惱怒道:“滾遠點!
”
躲藏在附近偷看的百姓,見此情形,不由一陣面面相觑。
即便是膽大的,也隻敢竊竊私語。
“縣丞那狗東西,居然被一腳踢開了,連個屁都不敢放?
這位軍爺,到底什麼來頭?
”
“等等,你們剛才有沒有聽清楚,那軍爺好像說,進了縣衙的白衣公子,好像是……秦公子?
”
“秦公子?
哪個秦公子?
”
就在衆人疑惑之際,人群中一個老者,興奮地滿臉通紅:“還能是哪個秦公子!
自然是兵部尚書之子!
”
此言一出,現場嘩然。
聚集在一起的百姓,眼神透着震驚,更多的是興奮。
“什麼?
!
兵部尚書之子?
咱們北溪縣多少年可就出了這麼一個大人物,沒想到居然見着活人了?
”
“這叫什麼話!
秦家可是咱們北溪縣之驕傲!
”
“秦大人官拜尚書令,秦夫人雖回鄉守孝,卻屈居于村子裡,從無排場。
”
“再說那秦公子,早就盛傳受京都平民愛戴,為人極為随和。
不過話說回來,秦公子在京都住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回來了?
”
此言一出,還是之前那見多識廣的老者,眼神一陣黯然:“恐怕……與青石子村遭屠一事有關。
”
衆老百姓又是一驚,眼神劇變。
“什麼?
!
青石子村被屠了?
怎麼回事!
”
那老者臉色凝重,頗為傷感:“老夫表侄在縣衙當差,昨夜回家時說的,北狄遊騎侵入腹地,直指青石子村,村中六十餘口人,屠盡殺絕秦夫人,恐怕兇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