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郎回歸皇室宗祠一事,沒得商量。
别說秦風改變不了,就算是太皇太後在世,也無法扭轉乾坤!
甯虎一個箭步沖了上來,盯着程蒙怒吼:“豈有此理!
“李郎為守護大梁社稷,血灑疆場,沒有追封谥号也就罷了,居然連李郎的皇室身份都要削。
“難不成我大梁就是如此對待功臣?
“我倒要是問問聖人,明王一家到底是何罪之有?
哪怕是立下赫赫戰功,也無法洗清這份罪業嗎!
”
面對甯虎的質問,程蒙眼神沒有絲毫漣漪。
隻是冷冰冰地回了一句:“甯千戶,注意你的身份!
”
“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還需要我教你不成?
”
甯虎本就是個火爆脾氣,自然受不了程蒙的嘴臉。
直接從衛士手中接過步槊。
程蒙眼神一厲,下一刻,後排禁軍紛紛将弓箭舉了起來。
隻要甯虎敢輕舉妄動,一瞬間就會被射成刺猬。
這裡是禁宮,還輪不到“外将”造次!
秦風擡起手,嗓音平靜而堅定。
“甯虎,退下。
”
“我們此次返京,是為了送李郎回皇室宗祠,不是為了跟禁軍一較高下。
”
“跟禁軍交鋒,這種機會以後會有的。
”
此言,已經表明了秦風的立場。
秦風,或者說秦風背後的北境,已經與梁帝徹底撕破臉皮了。
面對恪盡職守,絕不退縮的程蒙。
秦風并不記恨,隻是堅定有力道:“程統領,勞你去轉告聖人。
“李郎戰死沙場,血肉早已與将士融為一體,已經分不清屍身。
“這棺木不過是衣冠冢,即便是停靠個一年半載也無妨。
“按照世子薨的傳統,五月後在下葬也不遲。
”
就在秦風轉身之際,程蒙的铿锵嗓音再次響起。
“我隻知道輔運縣男,不知道什麼世子。
”
秦風腳步急停,猛然轉身,銳利如鷹的眼神,猶如利劍,直射程蒙。
與此同時,三十一名天機營衛士,同時舉起步槊。
八百北溪将士,舉起盾牌和弓箭。
現場的火藥味,前所未有的強烈。
感受到秦風如虎狼般淩厲的目光,程蒙心裡很清楚,秦風絕對有膽量下令殺伐。
他早已經不再是京中子弟。
而是作用北境兵馬的豪強!
這一刻,不隻是程蒙心情沉重,就連周遭的禁軍,手心也不由微微冒汗。
他們雖然号稱京都駐軍精銳中的精銳,但卻從未經曆過戰火的洗禮。
與這般經曆了無數生死,從邊境撤回來的虎狼之師相比,至少在氣勢上已經輸了。
一旦打起來,以京都駐軍的數量,自然可以将秦風等人斬盡殺絕。
但現場的禁軍,誰又能活着見到這一幕呢?
片刻對峙過後,秦風緩緩吐了口氣,終究還是理智占據了上風。
秦風也好,北溪縣也罷,說到底離不開整個大梁的支持。
若真與禁軍兵戎相見,秦風的所有收入來源,都會被斬斷。
至少在北境能夠做到自給自足之前,秦風還不具備與梁帝正面對抗的實力。
況且,秦風從未想過造反。
當秦風轉身離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程蒙并未遲疑,第一時間将消息,傳達給梁帝。
梁帝坐在書案後,眼神越發陰沉,許久不言。
末了,梁帝取出吏部呈上的奏折,随手畫了幾筆。
“按照之前的安排,三日之後為秦風和衆将士,舉辦慶功宴。
”
“對所有功臣,大行封賞。
”
“另外通知禮部,派人去邊境接應,估摸着北狄信使該來了,當下以兩國和談為重。
”
“至于李郎,這京都隻有太平門能葬他,如若不然,可遷回北溪縣,自行安葬。
”
說到這,梁帝突然想起什麼。
叫來黑尉,将事先準備好的四封诏書,扔了過去。
“召車騎将軍和骠騎将軍,以及前将軍,回京受賞。
”
“免去秦程氏罪身,召回京都。
”
黑尉帶着诏書,轉身而去。
整個禦書房,隻剩下梁帝一人。
強裝出的從容卸下,前所未有的疲憊浮現于臉上。
梁帝靠在椅背上,看着禦書房門外金碧輝煌的牆檐,眼神說不出的迷茫。
“朕所做這一切,皆是為了大梁,為了李氏皇族永盛不衰……為何卻沒人理解朕?
”
“秦風,朕本以為你是最了解朕的人,如今連你也棄朕而去。
”
“如今大梁外患已平,本以為可以喘息幾日,怎料,内憂更甚……”
梁帝每日耗時最多的兩件事,其一是批閱奏折,其二便是看着門外牆檐發呆。
身為帝皇,牆外的塵緣早已斷盡。
隻要能鞏固皇權,鞏固李氏。
梁帝可以犧牲一切,包括他自己。
與秦風的君臣情誼,終究隻是一場夢,如今夢醒了,梁帝也就看透了,他永遠都不可能有朋友。
畢竟聖人與凡人,看到的東西,永遠都不一樣。
梁帝閉上眼睛吸了幾口氣,再睜開眼睛時,眼神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波瀾不驚。
随手拿起奏折,繼續永無盡頭地批閱起來。
與此同時,秦風已經護送棺木,回到秦府。
李郎的棺木,暫存在秦家大堂,在秦風的命令下,大堂也被改成了靈堂。
隻要李郎一日不進皇室宗祠,大堂上的靈幡就一日不取下。
秦風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聖人薄情!
從兵部趕回來的秦天虎,看到李郎的棺木,以及坐在旁邊,尚未卸甲,一言不發的秦風。
秦天虎醞釀了一路的話,全都咽了回去。
“風兒回來了。
”
聽到父親的聲音,秦風整理了一下冷冰冰的思緒,連忙起身行禮。
“孩兒,拜見父親大人。
”
秦天虎拍了拍秦風的肩膀,眼神充滿欣慰。
“好好好,風兒為大梁,也為了秦家立下大功,為父甚慰。
”
“既然回來了,就好生歇息着,三日之後,聖人舉辦慶功宴,免不了要應酬客套。
”
一聽這話,旁邊的甯虎,直接啐了一口:“什麼慶功宴,我呸!
”
自從甯虎返京,還未回家探望。
秦天虎微微一笑:“甯千戶,你離京許久,永安侯整日念叨你,還不趕緊回家報個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