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修業也是在宮中混了大半輩子的老人,深知後宮乃是各方勢力的角鬥場。
張修業輕歎了口氣,壓低嗓音,小聲提醒:“麗嫔貴人,您這一支勢弱,很多利害關系,您根本接觸不到,故而太小瞧了後宮厲害。
這後宮諸位貴人,相較之下,反倒是貴妃最好打交道。
”
“别看貴妃暴戾,卻是個不屑于陽奉陰違的直爽性子,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得罪了貴妃,便是死也能死個明白。
”
“相較貴妃,其餘貴人,則是能躲就躲,千萬不要再沾染,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後宮無善人,表面對你笑,背後捅刀子的人,數不勝數。
長公主殿下,與聖人一奶同胞,心計最深,聽老奴一句勸,您可千萬别再去求長公主了。
”
麗嫔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多謝張總管提醒,麗嫔曉得了。
”
張修業深深看了麗嫔一眼,暗暗歎了口氣,不再言語,默默轉身而去。
堂堂一個妃子,一不留神就被貶下三級,這便是後宮,沒有悔改的餘地,一步走錯,便是萬劫不複。
聖人久居前殿,一年也回不了後宮幾次,多是在交泰殿接見皇後或是貴妃們,連偏妃都罕有機會見到聖人,更何況嫔?
麗嫔這輩子,怕是再也見不到聖人了,與打入冷宮幾乎沒什麼區别……
此時謝府,謝弼與秦天虎對酒而坐。
秦天虎端起酒壺,一飲而盡,長呼了口氣:“親家,秦風那小子,越發張揚,長久以往,唯恐引來禍端啊,老夫這心裡始終像是壓了塊巨石。
”
看着秦天虎酒後訴苦,謝弼卻顯得輕松些。
這書房裡沒有外人,周圍又全被謝府心腹清空,倒也不擔心隔牆有耳。
況且謝弼作為京都四大高手之一,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窺探者,絕無僅有。
“秦兄,我有句話可能不中聽,卻是事實。
自打秦風在聖人眼皮子底下晃蕩開始,秦家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聖人的手段,你我皆知!
風兒張狂的越久,反倒活得越久。
相反,若風兒此時知道謙遜,反倒會被聖人除掉。
”
“權衡之術,無外乎驅虎吞狼,既然風兒為虎,就要有虎的兇悍。
”
秦天虎點了點頭,不由苦笑:“自主和派垮台,高明被貶,整個朝堂已經是主戰派的天下,如今國戰當前,主戰派占了先機,按說該是好事。
可……先前極力推崇開戰的聖人,如今卻突然沒了動靜。
”
“不僅剔除李湛,扶持張修業,更是對林太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
“顯然,聖人覺得主戰派勢大,開始着手為主戰派培養政敵了。
”
聽到這,謝弼也頗為無奈:“聖人口口聲聲說朝中大臣要團結,但文武大臣若是真團結了,聖人反倒是第一個不答應。
這朝中風向越統一,聖人就越不安。
如今聖人親自掌控殿前武士、禁軍、黑尉司、京都駐軍各大營,誰若是讓聖人不順心,誰就會被除掉。
”
“今後,秦大人還是低調些吧,國戰之事,隻管緩步推進,除非聖人問起,否則日後謹言。
”
秦天虎點了點頭:“也隻有如此了。
”
秦天虎心中郁悶,當初兵部和戶部鬥的不可開交,秦天虎便是聖人的心腹大臣,處處偏袒。
如今戶部倒了,聖人對兵部的寵信則與日俱減。
李湛被剔除,扶持張修業,足以證明聖人開始扶持新的派系了。
各方派系,無論哪方在朝中站穩腳跟皆可,但這個過程,必須慘烈,派系不内耗,就該耗聖人了……
十一皇子的案子,塵埃落定。
太常寺卿和國子監祭酒,親自攜禮登門造訪。
秦家大堂上,秦風與兩位朝中重臣,交談甚歡。
太常寺卿與秦風,哪還有之前在大理寺的針鋒相對?
關系顯得極為親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老友故交。
“秦公子青年才俊,老夫佩服,十一皇子失勢,乃他咎由自取。
隻是此案,我兒也是受害者,年少不經事,被人蒙蔽。
”
太常寺卿這話很明白,就是讓秦風高擡貴手,趕緊把劉瀾放了。
畢竟劉瀾羁押在天機營裡,着實難辦。
國子監祭酒倒是沉得住氣,也不急着說和,而是故作高深的問道:“秦公子,你此次将十一皇子打入宗正寺,整個京都皆知您的手段,日後政敵恐怕沒幾個會與你正面交鋒。
但……這威信樹立的過了頭,也未必是好事。
”
“您位子不正,卻将當朝皇子鬥垮,必遭天下舉子诟病,法統一失,以後恐怕就不好再立足了。
”
秦風聽的很認真,心裡卻陣陣好笑。
國子監祭酒這條老狐狸,為了把陳騰撈回去,也算是絞盡腦汁了。
秦風若有所思:“那依祭酒看,此事該當如何?
”
國子監祭酒輕捋胡須,沉聲道:“不日,各地文人将進京趕考,這科舉大事,向來是京中要務,若秦公子能在科舉方面出些力氣,受天下文人推崇,必能抵消法統不正的危害。
”
秦風将科舉一事,暫時記下。
至于劉瀾和陳騰,已經教訓過了,沒必要冒着激怒太常寺卿和國子監祭酒,這兩個桃李滿天下的重臣的風險,繼續做文章。
“二位大人登門之時,小侄就已經下令,讓天機營衛士護送兩位公子回家了。
放心,全須全影,隻是羁押數日,磨磨他們的性子,讓他們記住,日後與各方勢力打交道,該當小心謹慎,倒也沒吃什麼苦。
”
聽到這話,太常寺卿和國子監祭酒,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
秦風立刻補充了一句:“兩位大人既然來了,想必京都各方勢力,已經知曉。
小侄年輕,說話直,您二位别介意。
自今日起,二位恐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與其受人猜忌,裡外不讨好,不如小侄趁此機會,認個叔父如何?
”
太常寺卿和國子監祭酒對視了一眼。
心裡已經明白,這秦府進來容易,出去難。
而且秦風此言不無道理,光是林太保那邊,就不會輕易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