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黎早已經料到冰盒裡的東西是什麼。
畢竟那封密函,是由北狄王授意,呂黎私下交給呂秋,知道這件事的人,鳳毛麟角。
目的自然是為了奪取談判籌碼。
若是一切進展順利,呂秋就可以憑此機會,建功立業。
若是出了差池,反正也無人知曉此事内幕,随便找個替罪羊也就罷了。
而現在,這封密函落入秦風手裡,意味着呂秋已經被殺。
呂黎心中怨恨憤怒,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将這苦果,強行咽進肚子裡。
此時,看着冰盒裡,呂秋慘白毫無血色的頭顱,呂黎心如刀絞。
既有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極端痛苦,也有輸給秦風的不甘。
不止是輸,而是輸的體無完膚。
直到現在,呂黎才明白,為什麼進京路上,陳斯一再提醒自己,小心秦風。
現在看來,陳斯對秦風的評價,極為中肯,沒有任何誇大之嫌,此人确實是大狄的心腹大患。
隻此一人,就勝過千軍萬馬!
一股難以抑制的絕望感,自心頭湧現,呂黎隻覺得胸口一悶,眼前一黑,竟然仰頭栽倒在地。
見呂黎急火攻心,積怨成疾,整個北狄使團徹底亂了陣腳。
“柱國!
”
“柱國你怎麼了?
”
“快,快叫太醫!
”
北狄使團亂作一團,有人扶着呂黎嚎啕大哭,也有人攥着拳頭,怒視着秦風,更多的人則是大聲呼喊求助。
目睹了整個經過的和談大臣,僵在原地,竟也有些不知所措。
自大梁建國以來,與外國和談的次數,沒有十次也有八次,可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
外國使團的主使,居然被氣的當場暈厥?
!
要知道,凡是能夠參加和談的人,心理素質都是異于常人的堅定,而對方更是号稱北狄鷹派代表的呂黎。
一衆和談大臣,隻覺得眼前發生的一切,隻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不可思議!
秦天虎也算是見過無數大風大浪,但還是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看了看倒在地上,已然陷入昏迷的呂黎,又看了看一旁抱着肩膀,不以為然的秦風。
秦天虎不由暗暗吞了下口水。
“這……這小子,到底是從哪學來的這些手段?
”
“莫說秦家……即便是整個大梁,也從未出過這等鐵腕铮臣。
”
秦天虎已經分不清,究竟是天佑大梁,幾百年的蟄伏,終于出了一個可以力挽狂瀾的天才。
還是光耀門楣,秦家列祖列宗顯靈,使得秦家能夠生出這等天驕,勢必帶領秦家走上前所未有的鼎盛巅峰。
戶部尚書李旭和太常寺卿,不由面面相觑。
李旭回想起當初在朝堂之上,因為‘戰和’之分,而與秦家為敵,不由擦了擦額頭滲出的冷汗,後怕不已。
“這……這就是秦家的後生嗎?
竟如此恐怖……”
太常寺卿與李旭一樣,也曾站在秦風的對立面。
親眼見識到了秦風的鐵腕手段後,太常寺卿心裡卻是一陣慶幸。
當初棄暗投明,加入桃林黨的抉擇,現在回過頭去看,是多麼的正确。
作為東道主,秦天虎自然不能見死不救,當即喚來太醫,将呂黎帶走。
雙方再次坐回談判桌,現場的氣氛卻變得有些微妙。
原本趾高氣揚,甚至飛揚跋扈的北狄使團,拳頭耷拉着腦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随着呂黎倒下,韓郁就成了北狄使團的主心骨。
他擡頭看向秦風,眼神已經盡是畏懼,說起話來也是毫無底氣可言。
“秦……秦公子,無論是你梁國,還是我大狄,都無意再打下去。
”
“窮兵黩武,勞民傷财,最後苦的,還是我們彼此的百姓。
”
“為求和平,我們大狄願意拿出最真摯的誠意。
”
“隻是,兩億兩白銀的賠款,實在是難以承受,還請秦公子高擡貴手。
”
“畢竟這麼一大筆錢,一旦賠付,我大狄各地畢竟民怨載道,一旦陷入混亂,我們兩國好不容易達成的協議,恐怕也會受到影響。
”
韓郁這番話倒還算實在。
既然對方願意談了,秦風自然也不會再往死裡打壓,語氣也稍稍緩和一些。
“我們大梁的底線,已經劃出來了,無論貴國願不願意接受,對我大梁而言,都毫無意義。
”
“這邊陲一州之地,注定成為你我兩國之間的緩沖之地,雄鷹嶺必取!
”
“我說話直,韓大人别介意。
”
“貴國尚武,由内之外,由上至下,骨子裡皆是鷹派,就算沒有呂柱國,也會有其他張柱國,陳柱國,王柱國……”
“隻要貴國還有能力犯邊,就始終賊心不死。
”
“與其将我大梁的邊境安危,交給貴國掌控,或是寄托在一紙協議上,倒不如掌控在我自己手裡。
”
“韓大人,我可以給你直接交個底,隻要我北溪縣還釘在邊陲。
”
“無論兩國關系如何,隻要貴國有重建邊陲的打算,我北溪縣便會毫不猶豫的出兵攻打襲擾!
”
“這一州之地,我大梁可以不取,但你北狄也必須割出來,沒得商量。
”
“在緩沖區協議的基礎下,才可繼續商談,戰争賠款一事。
”
盡管秦風的語氣緩和了不少,但态度立場,卻依舊堅定無比。
韓郁心裡很清楚,這一州之地已經無法挽回,強行奪取,隻會陷入無窮無盡的消耗戰。
而且……
是北狄舉國之力,與北溪縣一個縣城進行消耗。
無論如何,北狄都是虧本買賣,而且會越打越虧。
最關鍵的一點,一旦兩國繼續交戰,那麼有了這一州之地作為緩沖,北溪縣的遠征旅就可以時時刻刻威脅到北狄的核心區域。
到那時,幾百年來的局勢,就會被徹底逆轉。
從北狄襲擾梁國,徹底變成北溪縣遠征旅,沒日沒夜,沒完沒了的襲擾北狄疆域。
盡管這個協議,難以接受。
但從理智層面考量,這又是所有選項中,損失最小的……
韓郁深吸了口氣,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隻是模棱兩可道:“此事還需回去商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