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謙根本不給陳平辯駁的機會,一掃往日的僞善頹靡,昂首挺胸,當着所有人的面,大聲宣布:“陳平屢次違抗軍令,陽奉陰違,以下犯上,目無法紀,無視剿滅敵軍的重要性,可謂是罪大惡極!
”
“但念其率領雄鷹旅,曾立下大功,故而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暫時貶為牙将,戴罪立功!
”
說到這,許謙洋洋得意:“陳平,本官念你戰功赫赫,便饒你則個!
你日後若表現得好,本官自然會替你美言幾句,若再敢忤逆,本官定不饒你!
”
許謙顧忌陳平麾下的雄鷹旅,不敢把事情做絕,否則早就借此機會,幹掉陳平了。
陳平閉着眼睛,深吸了口氣。
他早已經料到這種結局,畢竟前線衆将士,不是所有人都服陳斯大将,尤其是進攻梁國邊軍一戰失利,使得陳斯大将威信驟降。
再加上負責剿賊的上峰,與許謙恩師乃是故交,自然會幫着許謙,擠兌陳平。
況且……
自從天機營衛士被堵截回青玉山,已經過去小十日,别說剿滅敵軍,甚至連敵軍的面都沒怎麼見到,到哪也說不通這個道理。
如今,陳平隻能隐忍。
……
同一時間,梁國北境三疊關,北狄中軍大營。
陳斯面前堆着厚厚一沓軍報,縱使是被稱為北狄軍神的陳斯,此時也感覺力不從心,忙得不可開交。
自從大軍入境以來,戰火就沒有停歇過一刻。
尤其是這五六日,戰事異常焦灼,單這幾日損兵折将就達到了八千餘人!
那北溪縣兵馬,像是瘋了似的,不斷沖擊陳斯布下的陣線,本該迎頭痛擊骠騎和車騎兩部的雄鷹、雪狼、雲豹三支勁旅,不得不全部調往東線,應付北溪縣的沖擊,硬是從攻勢被北溪縣逼成了守勢。
失去三支勁旅的支持,西線戰場面對骠騎将軍部,就顯得有些乏力了,如今隻能僵持。
而最重要的車騎将軍防線,更是久攻不破!
陳斯甚至冒險,率領一支親兵,喬裝打扮,親自迫近偵查車騎将軍的防線,結果除了心驚還是心驚。
那永壽縣城外,修築的防禦工事,令陳斯頭皮陣陣發麻。
這才過去多久?
整座永壽縣已經被護城河包圍,正面北向的拒馬樁和陷阱,一排接着一排。
拒馬樁外,還密密麻麻分布着無數坑洞。
這些最簡單的坑洞,卻能有效打亂騎兵甚至步兵的陣型。
最可怕的是,位于城門樓子下方,還有一排木栅欄,栅欄隻有不到四尺高,栅欄上方每隔六尺,就有一個箭垛用來射擊。
陳斯瞬間明白了秦風的戰略意圖,乃是兩手準備,三向夾擊,盡可能拖住陳斯麾下大軍,同時加固車騎将軍的防線。
若進攻失利,便三線撤退防守,放棄大規模作戰,采取化整為零,積極遊擊的戰術。
而此時,車騎将軍的防線已經固若金湯。
到時候,陳斯麾下大軍,就會陷入無比危險的境地。
邊軍、車騎、北溪縣這三方,陳斯一個也啃不下來,骠騎将軍那邊雖然相對易于攻打,但隻要陳斯全力進攻骠騎将軍,此刻的事态就會再次上演。
不行!
決不能讓車騎将軍的防線繼續修築下去!
陳斯連續下了三道命令,對車騎将軍的防線展開大規模進攻,每次大軍冒着慘烈的損失,都能壓上去,同時将地面上的窟窿填平,陷井砸毀,拒馬樁拆碎。
而在此期間,位于箭垛圍牆後方的士兵,則會瘋了似的朝着大軍傾洩箭矢。
等大軍到達箭垛圍牆之際,敵軍就已經在圍牆的掩護下,安全撤回城内,最可氣的是……臨走之前,他們還會一把火把箭垛圍牆燒了,如此一來,大軍又會馬上暴露在城牆上方的弓兵之下。
大軍對着永壽縣足足進攻了三天,大大小小的沖擊十幾次。
可是每次沖到城牆下方,就已經力竭,已經無力再攻堅,而且每次撤回來,城内的民夫就會在步卒的掩護下,沖出來搶修防禦工事,等大軍再次撲上去時,又有一堆防禦工事立在永壽縣城外。
最終陳斯不得不暫時放棄進攻車騎将軍防線,派出大量小股遊騎,入侵襲擾産糧區,為大軍輸血。
但劫掠産糧區的行動,也并不順利。
早在開戰之初,秦風就已經料定,産糧區必定會被戰火蔓延,因此第一時間組織軍民搶收糧食,如今靠近戰區的産糧區,剩餘的糧食已經不多。
再加上車騎将軍在産糧區留了一萬兵馬,北狄遊騎劫掠糧食的同時,又要面對車騎兵馬的追擊阻截,雖然搶了一些糧食物資,但想維持整個大軍的消耗,根本不現實!
之前未能攻下邊軍重鎮,後遺症也逐漸顯露出來。
有邊軍重鎮在那杵着,北狄境内緊急調集的糧草,每次想要運往前線,都極為困難。
派大軍随行不現實,派小股部隊保護,又會遭到邊軍的截殺。
若運輸隊過于靠近東線,又會被北溪縣方面偷襲。
眼下,北狄方面的運糧隊,隻能采取少量多次,盡可能隐蔽的方式,向前線輸送糧草,如此一來,更加無法彌補大軍的消耗。
盡管陳斯沒有直接言明,但他心裡很清楚,自己的戰略安排已經輸了一半。
車騎将軍的防線攻不下,各路糧草支援又極為困難,眼下唯一的生機,就是将全部希望,寄托在野戰上,盡可能毀滅梁國北境的有生力量!
就在陳斯焦頭爛額之際,陳平被貶為牙将的消息,傳入了耳中。
陳斯隻覺得太陽穴陣陣抽痛,卻也隻能強裝鎮定,訊問事情緣由。
當得知青玉山方面的一連串事件後,陳斯一言不發,暗暗琢磨着什麼。
許久之後,陳斯猛然擡起頭,沖身旁的副将問道:“能否打探到北溪縣如今主将,乃是何人?
”
副将不明白陳斯為何突然發問,直截了當地回了一句:“自然是秦風。
”
陳斯眉頭緊鎖,神情無比嚴肅:“能否确定?
”
副将更加疑惑了:“此乃理所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