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眉頭一挑:“怎麼,你也怕了?
”
林溫婉再次搖頭,眼神流露出一抹哀怨:“臣妾深居後宮,與京都諸般利益,皆無任何糾纏。
”
“隻是收到家翁病危的書信,心中甚是牽挂。
”
哼!
梁帝冷冷看着貴妃,心裡盡是鄙夷。
林溫婉自幼遊學,随後便直接進了宮,與林家翁幾乎沒有任何交際。
就算老話說血濃于水,爺孫情誼抹不掉,但對于一個‘陌生人’,也不至于如此傷感。
林溫婉心裡打着什麼主意,梁帝豈會不知?
梁帝眼睛一眯:“林太保誣陷忠良,暫押大理寺獄,身陷囹圄。
”
“不是朕不許你回家探望,你若走了,林太保出了什麼事,身邊豈不是連個親人都沒有?
”
林溫婉自袖子裡取出手帕,輕輕擦了擦眼角淚水。
“臣妾也是為難。
”
“但林家最重禮數,家父也曾說過,家翁為大,身為兒子不能回去探望父親,便隻能由身為孫女的臣妾,回去代勞。
”
“家翁雖無官身,卻一直對大梁忠心耿耿,更是貢獻了無數銀錢。
”
“若是臨終前,見不到兒孫一面,豈不是……”
不等林溫婉叫苦,梁帝便一口打斷:“林家又不是就林太保一個後人。
”
“林家嫡長子,嫡長孫,皆在江南,你身為孫女,就不必太操心了。
”
林溫婉輕咬薄唇,楚楚可憐,眼神卻閃過一抹憤恨。
意識到,就算自己說破天,梁帝也不會放自己回江南。
林溫婉隻能話鋒一轉:“家父犯下大罪,而大理寺審理又遙遙無期。
”
“臣妾身為女兒,心中甚是牽挂,日不能思,夜不能寐。
”
“還請聖人恩準,讓臣妾前去探望。
”
林溫婉主動退讓一步,并且一個勁的擠眼淚,堂堂大梁貴妃,如此悲戚,也實在是不像話。
盡管梁帝了解林溫婉,知道這女人,十有八九是要搞小動作的。
但也隻能點頭答應。
林溫婉連忙跪地叩謝:“臣妾,謝陛下聖恩,允許臣妾看家父最後一眼。
”
梁帝和長公主,都沒有去看林溫婉,而是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流露出鄙夷的目光。
梁帝揮手将貴妃打發走,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明月公主,所在何處?
帶過來,朕要見見她。
”
長公主随口回了一句:“在皇後那。
”
聞言,梁帝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不再言語,任誰也不知道,梁帝此刻的心思。
距離西花廳不足五百步,熏香缭繞的觀音廟外。
剛剛進宮的小香香和疏風,站在門旁守候。
兩個皇後侍女,則站在對面,眼神不善地打量着小香香和疏風。
時不時發出一陣竊笑,盡是鄙夷。
與此同時,廟内,李潇蘭雙膝跪地,雙手按在膝蓋上,面向觀音像,眉目微閉,虔誠還願。
而在李潇蘭面前,則站着一個婦人。
一身玄色長袍,别無任何花紋,素雅至極。
高攀頭頂的發髻,隻插着一支稱不上名貴的玉簪。
柳眉明眸,長相溫柔且大氣。
雖然一身樸素至極,但舉手投足,卻透着一股,令人仰望的尊貴。
皇後輕執細長的引火棒,一根一根點燃觀音像前的供香,動作輕柔,極為富有耐性。
這個動作,皇後不知道重複了多少年,更不知道重複了多少萬次。
可是每次焚香時,都是無比虔誠,沒有絲毫敷衍。
直到點燃全部供香,這才擡手,輕輕揮動,吹滅引火棒。
小心翼翼将引火棒,放在供台旁,雙手合十,面對觀音像,虔誠祈福。
整個廟宇,安靜無比,除了偶爾吹進來的風聲外,再無任何其他雜音。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随着一陣輕柔素雅的聲音響起。
“好了。
”
李潇蘭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卻見皇後不知何時,已經跪在自己身邊了。
“明月,本宮剛才為你祈福還願,這些年你在外受盡了委屈,隻要一想起來,本宮心裡就擰着疼。
”
“菩薩保佑,你終于回宮了,本宮甚是欣慰。
”
“以後在這宮裡,無論發生了什麼,你都可以來找本宮。
”
“你母妃早隕,形單影隻,甚至涼薄,以後本宮就是你的母親.”
李潇蘭心中暗暗欽佩。
不愧是母儀天下的皇後,這臉皮之厚,心理素質之強,就連李潇蘭都不禁汗顔。
皇後親自指派殺手,害死李潇蘭的母妃,還不死不休地追殺李潇蘭至今。
如今,居然要讓李潇蘭,認賊作母,而且臉不紅心不跳?
果然是個狠角色!
好在,李潇蘭這些年在秦程氏身邊,也頗有修行。
不怒不悲道:“多謝母後恩典,潇蘭銘記在心,感恩戴德。
”
皇後柔聲提醒:“聖人已經給你賜爵,從今以後,你就是明月公主。
”
“這宮中諸多忌諱,你可能不懂。
”
“除聖人,太後,本宮和貴妃以外,任何人不得直呼你的姓名。
”
“即便再親密之人,也隻能稱你為明月。
”
“此乃皇室之權威,不可挑釁。
”
李潇蘭對于‘明月公主’這個身份,毫無興趣。
她以前是秦家三女,現在是,将來還是,絕不會因為恢複公主身份,就會分不清孰近孰遠。
這些年,若不是秦家人,極力保護,她恐怕早就死在皇後手裡了。
李潇蘭緩緩轉身,看着皇後處變不驚,素雅柔美的容顔,遲疑再三,不由輕聲言道。
“聖人賜我‘明月’二字,意欲光照山河,邪祟皆無遁形。
”
“不知道,我這點米粒光芒,能不能照進母後的心裡?
”
皇後柔然輕笑,無論是心情還是神情,都沒有絲毫動搖,穩若磐石。
更是如同唠家常一般,随意無比的回答。
“你我乃是一家人,又何必說兩家話?
”
“你若想知道,隻需告訴本宮,本宮自然會滿足你,那點小心思就不必顯露了。
”
“當年本宮,殺你母妃,且派衛枭,追殺你至今,絕非本宮心狠手辣。
”
“要怪,隻能怪你母妃,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了錯誤的地點,看見了不該看見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