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彎勾,身旁沒了繁星襯托,倒顯得有幾分單調與寂寥。
皇宮内,還如她們來時那樣。
高挂着的燈籠将整個皇宮與腳底下的路照亮,來回的宮女、太監們見得秦旬與林箐箐二人,也都有禮貌地行了禮,而後才從他們身旁繞過。
除此之外,周圍便安靜得隻能聽得到寒風拂過的聲音,以及他們的腳步聲。
“王妃第一次入宮,感覺如何?
”
秦旬牽着林箐箐的手,并肩跟林箐箐走在一起,詢問道。
“富麗堂皇。
”
林箐箐開口回答道。
若是用一個詞形容皇宮,那除了富麗堂皇之外,她想不到其他。
“吃的是山珍海味,用的是玉瓷陶碗,連洗手的盆子裡都放着金子,說這裡是天上人間也不為過,隻是…”
林箐箐停頓了下,才繼續說下去:“隻是我不太喜歡這裡。
”
這裡雖好,但卻籠罩着一股壓抑的氣息,看起來熱鬧,但終究是看起來的表象罷了。
見皇後對秦旬的态度,她就知道,在宮内不是那麼好混。
行事、說話不能像平日裡那麼随意,需字字斟酌才可說出口。
而他人說的話,也需字字解析,才可懂其中意思。
雖吃得好穿得好,但有朝一日,一個不小心連命都有可能丢掉。
比起皇宮,她還是更喜歡冬日能聽到牛蛙叫,夏日能看到繁星點綴,蟬鳴鳥叫的鄉下。
想說什麼可以随意說,想做什麼也自由惬意。
“抱歉,我忘了王爺從小便是在宮内長大的。
”
林箐箐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的不妥當。
秦旬是在宮内長大的,她卻說不喜歡這裡,秦旬心裡肯定會難受。
秦旬搖了搖頭,并未因林箐箐的話生氣,相反,他很贊同林箐箐說的:“我與王妃一樣,也不喜歡皇宮。
”
“雖我是在皇宮内長大,但比起皇宮,我更喜歡外面的生活。
”
秦旬回答道,又牽着林箐箐的手一路往宮外走去。
他不喜歡皇宮。
除了上早朝或秦帝召見之外,他許少來宮内。
在與林箐箐一起的那一段日子裡,可以說是他最開心的時候。
除了要對付那些刺客之外,他無憂無慮。
那時,他真覺得自己像個普通人,而不是秦國的王爺。
若是可以,他還真希望自己就是個普通人。
“王妃不喜歡皇宮,那以後我們便少來。
”
秦旬接着道。
“嗯,以後少來。
”
林箐箐點頭,回答道。
兩人漫步出了宮,一輛馬車緩緩行駛而來,車夫從馬車上下來,熟絡地拿起凳子擺在地上,又掀開了車簾子,迎着兩人。
林箐箐提起裙角,擡起腳踩在凳上,鑽入馬車内。
而後,秦旬也入了馬車,坐在林箐箐對面。
“我好像見過你。
”
林箐箐看着外面車夫的側臉,不禁道。
“啟禀王妃,屬下乃王爺身邊的暗衛,名影。
”
影側頭,朝林箐箐拱手,開口道。
“暗衛?
”
“我想起來了,那日那群刺客闖入我家時,便是你們出的手。
”
林箐箐猛地想起道。
雖那日他們一身黑衣還蒙着臉,看起來像刺客,但他們卻出手替她們解決了曾蔡派來的刺客,雖沒見到真面目,但她卻認得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看起來淡漠,好像對一切事都了無興趣般。
“是。
”
影點了點頭,簡單明了地回答道。
而後,拿起鞭子,輕拍着馬,趕着路回永安王府内。
“王爺,他們從溪水村開始便一直跟在你身邊?
”
林箐箐猛地想到些什麼,擡頭看着秦旬,不禁問。
秦旬搖了搖頭:“他們是在許有才來溪水村時才找到我的,從那之後,便一直在我身邊。
”
他與他們也是失聯了一陣子才聯系上的,并非一開始便在他身邊。
若一開始他們就在他身邊的話,他也不會被林箐箐救走。
而是被他們救走,而後回宮。
“先前我賣手套時,突然多了許多縫制好,縫法又千奇百怪的手套,難道是他們…”
林箐箐突然想到自己當初做手套時,一覺醒來縫好的手套多了一倍不說,縫法還跟她縫法不同,随便拿起一副手套,就有好幾種縫法。
當時她第一反應是家裡遭賊了,但遭賊的話,那賊不拿她家裡值錢的東西,反而替她縫手套,這活吃力又不讨好,不管怎麼想,應該沒有哪個笨賊會做這種虧本的事。
所以她思來想去,便覺是自己在睡夢中,迷迷糊糊縫的,所以縫法千奇百怪,萬般不同。
但現在,多出了另外一種可能。
不是遭賊,也不是她在睡夢中自己縫了手套,而是那些暗衛們幫忙縫的…
這個可能性,比前面兩個靠譜又現實多了。
“他們覺得王妃太過辛苦,自願替王妃縫手套,我是怎麼攔都攔不住,便隻能如他們願。
”
秦旬頓了下後,滿臉無奈又臉不紅心不跳回答道。
外面坐着的影停下手上動作,那張看起來淡漠的臉微變,眉頭微擰。
車内兩人的對話,全落入了他耳中。
他們自願?
怎麼攔都攔不住?
他家主子到底是怎麼做到昧着良心說這種話的?
難道不是他拿月錢逼他們拿起繡花針縫手套嗎?
回想起此事,影便想到他那雙被繡花針紮得滿是口子的手,他當初拿劍學武時都沒這麼慘過。
不過,也不是沒好處,也叫他們學會縫補自己破了的衣裳。
對他們來說,省了一筆支出。
“自願?
”
車内,林箐箐聽着秦旬說的,有些不信。
“嗯,自願,不信你問影。
”
秦旬點頭,那張俊俏的臉布滿認真,連眼神都真摯萬分。
話落,車外響起影的聲音:“啟禀王妃,屬下們全是自願的。
”
“屬下們拿過各種武器,卻沒拿過繡花針這種武器,所以對繡花針很是好奇。
”
影昧着良心道。
“繡花針?
武器?
”
林箐箐更愣住。
呃,繡花針什麼時候被列入武器這一行裡了?
不過,高手用繡花針做武器也很正常。
比如她,偶爾還用治病救人的銀針當暗器使,想來影該跟她一樣。
“對了,今夜多謝王爺替我解圍。
”
林箐箐沒繼續糾結,在知道影他們當初就在暗中保護秦旬這事後,一切她覺得異樣的事,便都解釋的通了。
林箐箐感激地看着秦旬。
她知秦旬是故意問她想不想玩飛花令,也是故意發火的。
他這麼做,是為了讓那些大臣們敬佩她、承認她。
朝中文官們知悉她的話,往後,诟病她的人會少許多。
就像今日這些文官們一樣,在知道她無背景隻是個普通老百姓時滿臉不屑,甚至覺得她是高攀了秦旬,配不上秦旬。
但一首詩,卻引起他們注意,也叫他們忘了她是個農女一事,将注意力落在其他地方。
“該是我感謝王妃,願随我入京,願留在我身邊。
”
秦旬眸中泛起流光,看着眼前笑容燦爛又而可愛的林箐箐,忍不住拉起林箐箐的小手,将她的小手包裹住。
他甚至害怕今夜宴會過後,林箐箐會打退堂鼓,心生膽怯,又起了離開他身邊的想法。
畢竟,在他身邊的話,少不了需跟宮内的人碰面,也少不了要被人拉去作比較,更少不了會被皇後等人針對。
“原本我是想來了京城後再決定要不要當這永安王妃,但今夜宴會過後,反而讓我下定了決心。
”
林箐箐聽得秦旬這話,旋即開口。
秦旬眸認真地看着林箐箐,連握着林箐箐的手都緊了幾分,連呼吸都不敢,就這麼直勾勾地看着她,想聽她後半句話。
她下定決心離開?
還是留下?
若她還是想離開的話,他是不是要将她捆起來才能留住她?
秦旬心裡想着。
“我要留在王爺身邊!
雖然我很弱小,也不知能不能幫上王爺的忙,但是…我會盡量不拖累王爺…”
林箐箐似看出秦旬的緊張般,開口道。
這一說,她反而滔滔不絕地。
從看到皇後跟太子針對秦旬那時開始,她就下定了決心,要站在秦旬這邊,不能讓秦旬孤立無援。
哪怕她幫不了秦旬,也能在秦旬身邊替他加油打氣。
秦旬心裡松了口氣,看着眼前緊張得語無倫次的林箐箐,心裡又不禁撲通撲通跳着。
反手,一把拉過林箐箐。
林箐箐身往前一傾,坐在秦旬腿上,那隻孔武有力的手繞過她腰間,将她禁锢在懷中。
秦旬低頭,将額頭抵在林箐箐細肩上,不叫林箐箐看他此刻的表情。
“王爺?
”
林箐箐看着秦旬奇怪的樣子,不由得喊道。
她說錯話了?
林箐箐細細回想自己剛剛說過的話,好像也沒說錯啊。
“王妃不錯拖累過我,反而幫了我不少。
”
低沉而好聽的聲音入了林箐箐耳中,林箐箐看着秦旬紅了的耳朵,挑眉:“王爺耳朵通紅,手發熱,難道是趕路趕得太急有吹了風,感了風寒?
”
林箐箐好奇問,又下意識地抓起秦旬的手,替他把脈。
“脈絡正常,就是心跳有些快。
”
林箐箐開口道,心裡默認數着秦旬的心跳數,眉頭蹙得更緊了幾分。
這心跳快得好像心要跳出來了一樣…
“我沒生病,我隻是…”
秦旬握着林箐箐的手,擡頭,那雙深邃的鳳眸中映着林箐箐那漂亮的模子。
林箐箐看着臉色通紅的秦旬,不等她開口,隻見那張輪廓分明的臉逐漸靠近,最後…
跟她的臉緊貼一起,唇相互觸碰着…
他隻是…
害羞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