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偶有冷冽的寒風拂過,但外頭陽光明媚,一看就知今兒個是個好日子。
鑼鼓聲響,鞭炮聲起。
村裡的小孩捂着耳朵,嬉笑地在林箐箐家門外轉悠,稚嫩的聲音響徹周圍:“新郎新娘喜連理…”
柳顔一大早便過來幫忙,手提着籃子,從籃子裡抓了些糖給眼前的小孩兒,得了糖的小孩喊得更賣力。
“今日辦喜事,諸位可以進去讨杯喜酒喝。
”
柳顔見外面圍着不少人,邀請着衆人進去。
成親這種事,自是越熱鬧越好。
那些人一聽可以進去讨喜酒,遲疑了下,見有人率先邁開步子進去,他們也跟着往裡頭去。
一進去,便感歎這成親比祭祠時的陣仗還大。
屋寬敞裝飾得又漂亮,到處貼着囍字,一片喜慶,可謂是他們見過最大的成婚場面。
席子擺着十幾張,已有賓客入席。
而那些人帶來的禮物,林箐箐她們一點都沒收,這令得那些平日裡愛占便宜的笑得更開懷。
不要錢的席子,不來白不來。
當然,也顯得這戶人家大方。
外面鞭炮一陣一陣地,屋裡也熱鬧得很,熙熙攘攘,跟在街上一般。
林箐箐坐在屋内,能細微地聽到外面鑼鼓聲響以及鞭炮聲,就是不出去看,都知外面熱鬧得很。
看着銅鏡内一襲嫁衣的自己,林箐箐薄唇揚起一笑,很是幸福。
嫁衣繡着鴛鴦且繡工很是精緻,連鴛鴦的細節也繡了出來。
鳳冠霞帔,粉妝玉琢,長眉若柳,睛若秋波,是一點也看不出這是她。
真是應了人靠衣裝這話。
“美,可太美了。
”
“我這當過這麼多年的媒婆,就沒見過幾個新娘子穿上嫁衣這麼漂亮的。
”
媒婆誇道。
她是見過成了親又再成親的,但第二次成親的要麼新郎不是上一個,要麼新娘不是上一個,還從未見過一對夫妻重新成親一次的,媒婆自個兒也覺得稀奇。
但稀奇歸稀奇,從外頭那置辦的陣仗來看,這小兩口關系不錯。
光是這一件嫁衣,那至少要上百兩。
外面那些酒席加起來也要個好幾百兩。
算一算,這家人是真有銀子。
“來,含個紅紙。
”
“成親呐就要紅紅火火地,喜慶些。
”
媒婆拿起桌前的紅紙,遞給林箐箐。
林箐箐接過,往嘴裡一含,唇猶如花色般紅豔,更添一分喜色。
望着銅鏡内的自己,林箐箐薄唇輕抿。
“來,蓋上紅蓋頭,咱等着吉時到便能出去了。
”
媒婆說着,将與嫁衣配套的蓋頭蓋在林箐箐頭上,扶着林箐箐坐在床邊,等着吉時到時江溪來接人出去拜堂。
另一邊,林老太今兒個将壽宴時穿的衣服又拿出來穿,銀絲用簪子固住,頭戴抹額,打扮得靓麗。
一大早就站在門口,探頭等着林箐箐來請她去。
但在門口路過的人一波又一波,就是不見林箐箐的身影。
“快,快去,咱們快過去占個席子坐。
”
那些人成群結隊,開心說着,從林老太身邊路過。
林老太聽得這話,臉色古怪了幾分。
“林嬸,箐箐來請你了沒?
”
昨兒被林老太罵走的兩人經過,見林老太一臉盼着的模樣,打趣問。
林老太瞥了嘚瑟的兩人:“當然是請了,我可跟你們不一樣,人家都沒請你們還趕着去。
”
林老太昂首挺胸,嘴巴毒辣道。
“哦?
那這吉時都快到了,你怎還在這呢?
”
那人手捂着嘴,偷笑問。
林老太瞧着從屋内出來的姚氏,眼眸微轉:“當然是因為等她們一同去,箐箐成親,我們這些親人那不得都到場。
”
“老二媳婦,快去把你爹他們喊來,磨磨蹭蹭地,這吉時都要過了!
”
林老太朝着屋裡頭喊着,姚氏聽得雲裡霧裡,什麼吉時?
旋即,姚氏想起來今兒個是林箐箐成親的大喜日子,昨天晚上林老太就一直在念叨,還時不時地在門外等着,等了一夜都沒等到林箐箐上門,她們都以為林老太放棄了,不曾想林老太還不死心。
“娘…這…”
姚氏為難道,心下後悔剛剛為什麼要出來。
若是不出來,便不用做這種事。
人家也沒請她們,這要是過去那不是丢臉丢大了嗎?
“這什麼這,還不快去。
”
林老太呵斥催促着,不由得扯大嗓門。
見得林老太臉闆着臉,姚氏不敢怠慢,轉身往屋裡頭去,挨個敲門叫着他們出來。
“看到了嗎,看到了嗎?
整日嘴巴裡頭就沒個正經的,有這時間怎不多想跟我們箐箐一樣多賺點銀子,瞧瞧我家箐箐多厲害,連大屋都買得起了,你們女兒孫女哪有這本事!
”
林老太掃向那看戲的二人,嘴巴碎碎念,罵得那兩人邁着大步匆匆離開。
對上林老太千萬别跟着對罵,越罵越兇,跟潑婦是講不通道理的。
要林箐箐請了林老太,林老太早吆喝得整個村的人都知道,這會兒還一直站在門外看着,一看就知道林箐箐沒請,還死鴨子嘴硬說請了,這種事也隻有林老太說的出來。
“哼,這可是我孫女,你們能去,我怎麼就不能?
”
林老太叉腰,對着那兩人的背影喊道,又朝着屋裡嚷嚷了句:“好了沒啊,你們侄女大喜日呢!
”
幾房的人都從屋裡頭出來,衆人有些懵,有些則是早收拾好了。
“娘,你真的要去啊?
”
吳氏開口,為難問。
上次鬧得那麼難看,這會兒人家也沒請他們,還要過去湊一腳,周圍的又都是鄉裡鄉親,這要去了那不定會被人取笑。
“去,咋能不去呢,箐箐還是咱們養大的,當時咱娘說的那都是氣話,是個人都能分辨出來,這會兒成親還不叫咱們去,合理嗎這?
”
林老四拍着手,不要臉道。
直接将上次鬧的事當成是開玩笑。
“是啊,我還聽說這次拜堂弄得挺大的,那酒好像都是從白家酒莊那邊買的,咱長這麼大那都沒試過好酒呢,這會兒不就是個機會!
”
林老二摸着下巴,一肚子壞主意道。
對他來說,那酒才是最重要的。
“對,不說功勞那也要說苦勞,要不是我們,她能有現在的大屋住?
走着,都一起去。
”
林老頭雙手放在背後,佝偻着腰,不要臉道。
邁着大步走在前頭,其他幾人跟在後面,林老太也跟着一同去。
她們不止要去,還要風風光光地去。
好讓那些人瞧瞧,她們也跟她們不同。
他們幾家都擠在一個屋裡,林箐箐倒是舒坦,兩口子住在一個大屋裡。
“吉時已到。
”
門外,鞭炮聲伴随着媒婆的聲音響起。
柳顔等人捂着耳朵,直到鞭炮燒完,柳顔松開捂着耳朵的手。
隻見江溪穿着一身新郎服,戴着帽子,俊俏而與往日的他很是不同。
站在人群堆裡,也是最矚目的一個。
劍眉星目,臉如雕塑般俊,那雙眸半眯着笑盈盈地,一副溫潤的模樣。
“我滴個乖乖,這江溪想當初還是個傻子呢。
”
坐在最偏席子上的劉秀才見了江溪這一身裝扮,那雙眸深邃而明亮,這張臉看起來也比以前那傻乎乎的模樣要俊得多,好似換了個人般,神采飛揚地。
“傻子傻子?
我看傻的是你跟我,人家指不定當時就在扮豬吃老虎了。
”
劉嫂子瞥了眼劉秀才,嘀咕道。
人家不過多久就買了大屋,她們可是攢了好幾年才攢出了在溪東村買屋的錢。
這樣的人,怎可能是傻子!
“你也真是,人家沒讀幾年書現在都是教書先生了,你呢?
莫說秀才,連當個教書先生的資格都沒。
”
劉嫂子嫌棄道,現在越想是越後悔,當初怎就眼瞎瞧上了劉秀才。
好吃懶做,好高骛遠,除了這樣貌看得過去,有幾分文采之外,哪有什麼可取之處。
“拿着我跟江溪比,那你怎不跟箐箐比呢,這屋可是林箐箐買的,你買的屋比這小一半了。
”
劉秀才也不滿道,天天拿着他跟人比較,也不見她自己反省一下。
劉嫂子瞪了眼劉秀才,粗大的手指朝劉秀才的胳膊一掐,疼的劉秀才哎喲一聲:“箐箐,箐箐,你倒是叫的挺順口的,讓你住那小屋委屈你了是不?
我沒林箐箐有本事,那好歹也比一般人厲害。
”
“哎喲我哪是這意思,我是…”
劉秀才見得劉嫂子生氣,剛想哄,便見得江溪拿着紅花牽着林箐箐出來。
林箐箐這一身的鴛鴦嫁衣漂亮得讓人羨慕。
不管是哪個姑娘家,那都羨慕嫁人時能穿上漂亮的嫁衣。
她們雖不是繡女,但也見過繡出來的圖,這鴛鴦一看就是一針一線繡出來的,繡工還精緻,這嫁衣得多少銀子啊。
那些人羨慕地看着兩人,視線随着兩人挪動而移動。
“一拜天地。
”
媒婆站在一旁,開口。
林箐箐跟江溪心有靈犀地朝着天地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
媒婆的聲音又響起,林箐箐與江溪轉身,朝着堂前那兩空着的椅子拜了一拜。
在場的人都知道,林箐箐從小沒了父母。
至于江溪,那是林箐箐撿來的,也是沒父母,所以拜着空椅子,大家都能理解。
“夫妻…”
媒婆聲又起,兩人互相看着對方。
江溪鳳眸微眯,嘴角揚起一笑,似很開心。
縱是蓋着蓋頭,他都能想象到這底下是一張怎樣的臉。
不是先前的林箐箐,而是他所喜歡的林箐箐在眼前。
“拜,拜什麼拜啊,我們這還沒到呢!
”
媒婆還未說完便被一道尖銳的聲音打斷,原在席子坐着的人也齊刷刷看着門口。
江溪看着來人時,神情微變,嘴角的笑意逐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