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嫣然的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識攥緊了腕上的白玉手镯。

　　程霖？

　　她怎麼聽到了程霖的聲音？
該不會是思念太重，産生幻覺了吧？

　　是了！
他如今還關在京兆府大牢裡，怎會來内廷，而且是皇後娘娘所居的鳳儀宮。

　　任他膽子再大，再随心所欲，也不敢夜闖這中宮啊。

　　思及此，她緩緩放松緊繃着的神經，撈起案上的毛筆又抄錄起來。

　　程霖雖然隻能看到她的一個背影，但大概猜出了小娘子的心思。

　　她這是不相信他來了？

　　什麼樣的人才會如此患得患失？

　　用情至深的人！

　　他以前在颠皇身上也見過這樣的情緒。

　　所以她是真的愛他？
而且還愛得極深？

　　那麼問題來了，她是何時喜歡上的他？

　　既然喜歡他，為何不向他表白？

　　還有，她為何要眼巴巴的跑去靜心庵出家？
他不是沒娶妻嗎？
她完全可以讓她祖母去國公府說媒啊！

　　與程家聯姻，想必國舅也是樂見其成的吧？

　　大世子大統領滿腦子的疑惑，這也是他夜訪中宮的主要原因。

　　不弄清楚情況，他幹活都沒勁兒，腦子裡胡思亂想，去北山大營蟄伏也危險得緊。

　　為了不讓自己分心，他隻能求颠皇準他來鳳儀宮問個明白。

　　“喂，媳婦兒，你沒聽錯，我就在你身後。
”

　　嫣然的手一抖，剛蘸的墨水滴落在宣紙上，迅速暈染開來。

　　她卻顧不得去拯救那已經抄了一大半的經文，霍地轉頭望去。

　　目光所及處，身穿黑色勁裝的男子雙臂環胸，慵懶的倚靠在門框邊上，唇角勾着一抹邪裡邪氣的笑。

　　透過層層光影，她似乎又看到了數年前那縱馬輕歌肆意張揚的少年郎。

　　當時的他，是那麼的意氣風發。

　　如今……雖然褪去了那抹青澀，但增添了一絲成熟，越發叫人着迷。

　　“程霖！
”

　　她紅着眼沙啞着聲音喊了一句，而後起身跌跌撞撞朝他沖去。

　　美人投懷送抱耶……

　　世子爺揚了揚眉，毫不客氣的張開雙臂，接住了往他懷裡撲的嬌滴滴的人兒。

　　啧！

　　以前最讨厭的就是這種大家閨秀，總感覺哭哭啼啼的很吵很惹人煩。

　　如今嘛，打臉了打臉了！

　　“就這麼想我？
嗯？
”

　　依舊是漫不經心的語調，但染了些啞聲，還是能分辨得出來與往日那個随心所欲的程大世子有所不同。

　　嫣然抱住他的腰，埋在他懷裡嗚嗚的哭着。

　　程霖摟着媳婦兒靠回門框邊上，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撫。

　　“我都還沒欺負你呢，你哭什麼？
”

　　“……”

　　“……”

　　嫣然自他懷裡仰頭，睜着濕漉漉的眸子注視着他。

　　“我沒做夢對不對？
”

　　這話問的……

　　程霖閉了閉眼，也顧不得什麼未婚不未婚的，垂首就親了過去。

　　嫣然被他這舉動吓了一跳，作勢就要躲閃，結果後腦傳來一股力道，她難以動彈了。

　　“……”

　　一番溫存，兩人額頭相抵，世子爺拂過她白皙的面頰，沙啞着聲音問：“還覺得自己在做夢麼？
”

　　嫣然暈乎乎的，下意識點了點頭。

　　在聽到男子‘嗯?’了一聲後，又急忙搖頭。

　　她是高門大院裡養出來的閨閣女子，整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見過這種陣仗啊？

　　“我，我沒做夢，真的是你！
是程霖！
”

　　世子爺勾唇一笑，伸手将她臉上粘着的碎發别到了腦後。

　　“還挺乖的！
那就繼續保持，乖乖回答我的問題，嗯？
”

　　嫣然眨了眨眼，如畫般精緻的眼尾還挂着淚珠。

　　其實她生得極美，樣貌并不遜色于相府嫡女蘇雪柔。

　　可因着郭家跟太後将她當做新一任皇後培養，她向來處事低調，整日裡待在閨閣之中不露面，所以沒什麼存在感。

　　程霖很少在盛京各大世家府邸所舉辦的宴席上見到這姑娘。

　　即便僥幸碰到過一兩次，也是擦肩而過。

　　他敢肯定自己不曾與這女子說過話，不曾與她有過任何的眼神交流。

　　畢竟她是太後為颠皇準備的正妻，身為臣子的他，哪敢多瞧一眼啊？

　　正因為如此，他才想不明白她為何會喜歡他，傾慕他！

　　“好！
你問，我能回答的都回答。
”嫣然笑着開口。

　　這獨處的時光，她盼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現在她隻想跟他多待會，與他多說些話。

　　程霖感受到了她的歡喜，那是發自内心的，便越發好奇她從何時開始愛慕他的。

　　“第一個問題，你很喜歡我嗎？
”

　　明知故問！

　　嫣然低垂下頭，悶悶的道：“我都表現成這樣了，你還不知道？
”

　　程霖猛地收緊雙臂，啞聲開口，“可我想聽你親口說出來，不然我會患得患失。
”

　　聽他說患得患失，嫣然眼底劃過一抹驚詫之色。

　　她霍地擡頭，激動得眼睫毛都在輕輕發顫。

　　“你，你也喜歡我？
”

　　程世子蹙了蹙眉，她這問的什麼破問題？

　　他要是不喜歡她，會答應将她娶回家麼？

　　真當他隻是為了對她負責呢？

　　他要單純履行在靜心庵的承諾，這次也不會違抗軍令日夜兼程的趕回來，頂多休書一封，讓母親去國舅府提親。

　　隻有入了心的女子，才值得他那般行事。

　　“爺千裡迢迢趕回來是假的？
爺為了你弄死蕭翼也是假的？
郭嫣然，做人不能這麼沒有良心。
”

　　嫣然感受到了他的不悅，急忙抱緊他。

　　她确實不該問那麼愚蠢的問題，程夫人受傷，程雅被大長公主逐出了家門，他都不曾回京。

　　可聽說她要給蕭翼做妾，愣是做出了擅離職守的舉動，這難道還不足以證明他喜歡她麼？

　　“我錯了我錯了，你别生氣。
”

　　世子爺冷哼了一聲，闆着臉道：“那你趕緊回答我的問題。
”

　　嫣然吸了吸鼻子，仰頭與他對視着，“是！
我喜歡你，喜歡了好多好多年，

　　數月前陛下去郭家看望祖母，太後來信讓我纏着陛下，弄出點事逼他就範，

　　可我死腦筋，隻喜歡你，便與表兄說明了緣由，求他成全我的一片癡心，

　　我放着皇後皇妃不當，甯願自毀前程去靜心庵修行，就隻是因為傾慕着你。
”

　　世子爺聽着她深情的告白，唇角勾起一抹滿足的笑。

　　“那你是從何時喜歡我的？
為何要喜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