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148章 他怎麼會髒呢?
淚水模糊了雲卿的視線,她的眼前一片朦胧。
光影流轉間,她似乎從他勁瘦挺拔的身形上看到了父親的影子。
這少年雖然不及弱冠,但渾身充滿血性,即便面對死亡依舊從容不迫,淡定得令人心疼。
可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越發的肯定他就是雲氏子孫。
她相信再給他十年,不,五年時間,他定能成為父親那樣頂天立地的男兒,扛起這守護社稷的重任。
“疼嗎?
”
帶着顫音的詢問聲在寂靜的牢房内響起,将雲铮從渾渾噩噩的狀态裡拉拽回來。
他先是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讷讷的擡頭望去。
當看到面前站着的女子時,又以為自己眼前出現了幻覺,下意識甩了甩腦袋。
雲卿凝視着他沾滿血水的臉龐,再也壓抑不住内心的酸澀,眼淚順着眼角滾滾而落。
她緩緩從懷裡掏出帕子,顫着手去給他擦拭,臉上滿是心疼之色。
雲铮在短暫的怔愣之後,猛地反應過來。
“少,少夫人,真的是您,您怎麼來了京兆府?
”
說完,他急忙别過頭,避開了她伸來的手。
“我身上,您退遠些,别碰了這晦氣。
”
雲卿死死咬着唇,強忍着失聲痛哭的沖動。
他怎麼會髒呢?
他是這世上最最幹淨的少年郎,有着一顆赤子之心,堅韌不屈,比那些權貴家的纨绔子弟不知強多少倍。
要不是被高牆大院裡那些龃龉手段所害,他何至于落得這樣一副田地?
他若養在侯府,盛京那鮮衣怒馬年少輕狂裡,必有他濃重的一筆,而他也會是南蕭最年輕的諸侯。
“我不怕髒,因為你一點都不髒。
”
說着,她又伸手去擦拭他臉上的血水,另一隻手也撫摸上他俊秀的眉眼。
一開始怎麼沒想到呢?
這眉目,這輪廓,與父親那般的相似,她為何就沒往那處想呢?
若她早一些知道,他又怎會遭這份罪?
“對不起,雲铮,是我對不起你。
”
她一邊說一邊落淚,整個人近乎崩潰。
少年眼底劃過一抹疑惑之色。
他不明白她為何會如此失控。
仔細算算,他們見面的次數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要不是韻兒,他們幾乎沒有任何的交集。
如今她這般傷心又是因為什麼?
“少夫人,您這是怎麼了?
我入獄跟您沒半點關系,您為何要向我道歉?
”
雲卿張了張嘴,脫口就想将真相告訴他,可又覺得這牢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再加上她還沒有證實他的身份,若弄錯了,豈不難以收場?
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内心的悲傷與沖動後,她啞聲解釋道:
“自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把你當弟弟看待,乍然瞧見你渾身是血,有些失控罷了,
你入獄雖然與我無關,但我确實晚來了一步,早知他們會屈打成招,我昨夜就該過來的。
”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暫時打消了雲铮的疑慮。
少年動了動僵硬的身體,疼得悶哼出聲,冷汗直冒。
雲卿看在眼中,慌亂的去查看他的傷勢,不知碰到了哪裡,又惹得他輕顫不已。
她急忙收回手,轉身朝立在門口的男人望去。
“能不能把他放下來?
他身上全是傷。
”
蕭痕喊了聲‘冥起’,冥大首領硬着頭皮走進牢房。
他應該在姑娘沒來京兆府之前将小公子救下來,然後整理一番的。
疏忽了!
雲卿等冥起解開綁着少年雙手手腕的繩子後,扶着他就地而坐。
“都傷哪裡了?
”
雲铮輕咳了兩聲,視線落在女子焦急的面容上,心底那股疑惑又湧了上來。
少夫人對他過于關心了,已經超出了他們之間的情分。
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直覺告訴他,她有事隐瞞着。
“一些皮外傷,養幾天就好了,沒什麼大礙,少夫人不必擔心。
”
雲卿哪會信他的鬼話?
身上的衣物都被血水給滲透了,這哪是什麼小傷?
她下意識伸手朝他身前的衣襟探去,準備脫下他的上衣查看傷勢。
手剛伸到一半,就被某人給攔了下來。
雲铮也急忙避開,有些不自在的道:“使不得,恐污了少夫人的眼。
”
說完,他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阻攔雲卿的玄衣男子,暗自思忖起此人的身份。
雲卿看了眼将自己拽到一邊的帝王,又偏頭望向坐在地上的少年。
“人的高潔不在地位而在品性,你的品性勝過無數功勳世家的子弟,所以日後莫要再輕賤自己。
”
雲铮抿了抿唇,重重點頭,“好,雲铮謹遵您的教誨。
”
說完,他沉吟了數息,又繼續道:“那柳老三不是我殺的,兇手另有其人。
”
雲卿想都沒想,直接回應,“我知道,從收到消息的那一刻開始,我便認定你不是兇手。
”
少年的眼眶似乎紅了,眸子裡有水光在浮動。
“您為何這般信任我?
就因為我之前在郊外救了你一命麼?
”
雲卿目光柔和的看着他,笑着搖頭,“不,因為你的善良是與生俱來的。
”
“……”
這時,通道裡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雲卿下意識朝身側的男人望去,用眼神詢問他是誰來了?
蕭痕沒回應,捏了捏她的手指後,踱步走出了牢房。
外面,一個身穿紅色官袍的中年男人風塵仆仆的走在昏暗的過道内。
見前方出現一抹玄色身影,他三步并作兩步,迅速走到對方面前行跪拜大禮。
“臣京兆府府尹羅修成參見陛下,陛下萬歲。
”
蕭痕也不叫他起,隻輕飄飄地詢問:“知道朕為何要将你從川蜀之地調入京城任京兆府尹麼?
”
羅修成急忙叩首,“臣治下不嚴,差點釀成冤案,臣有罪,還請陛下重罰。
”
他本是川蜀平南縣一個七品縣令,任職期間公正不阿,敢于為窮苦百姓撐腰,在當地頗有盛名。
奈何得罪了不少的權貴,官途一直坎坷。
原以為他要困在那方寸之地做一輩子縣令,再無翻身之日。
哪曾想新帝登基半年後一紙诏令調他入京,并委以重任,讓他做了這三品京兆府尹。
皇恩浩蕩,他卻有負皇恩。
“臣,愧對陛下厚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