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将鋪子裡的事情全都交代給了大春娘一番,又裡裡外外的親手布置了一番,吳氏才依依不舍的,上了早就在食為天鋪子門口等待已久的騾車。
一路走出出雲鎮,有那經常來吃東西,跟白老三一家比較相熟的人就忍不住打招呼,“白老闆,準備幹啥去。
”
“啊,出去有點事兒。
”白川柏憨憨的道。
“有啥事兒啊,兌錢去呗。
”有明眼的人看到平車上兩口大箱子,半是調笑半是羨慕的道,“食為天的生意太好了,賺的錢在出雲鎮的銀莊都沒法換,這是要上斜陽縣去換呐。
”
白川柏就跟着不好意思的擺手,“我們是去采購新鮮食材呐,箱子是用來裝東西的。
”
這是白芍教給他的,以白川柏的老實性格,必然是說不出這種滑頭的話的。
可你要是不說,坐實了“去斜陽縣兌錢”這種話頭,傳到了十裡鋪,必然又生波瀾。
至于說這話别人信不信,那就不重要了。
一路上,因為懷揣着對斜陽縣城的新鮮感,白芍和白微一直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有時候還會開心的大笑起來。
吳氏坐在平車邊上,笑眯眯的望着這兩個各有千秋的閨女。
等白微忽然扭頭,露出臉上那條像蜈蚣一樣趴在臉上的疤痕時,吳氏臉上的笑容又淡去了。
唉,要是能找到那種生肌膏就好了。
若是以前,說不定她還有機會弄到,可是現在……
不過一想到那小箭上的人名,吳氏覺得,也許還是有一線希望的。
出雲鎮距離斜陽縣不算特别遠,比到十裡鋪的距離稍微遠一點,約莫用了大半個時辰之後,白芍家的馬車,漸漸地進了斜陽縣。
這是一個比出雲鎮波瀾壯闊的多的城,頗有風範的城牆,時隐時現的帶刀捕頭,還有更為繁華的街道,以及比動辄好幾層的樓,每一樣,都比出雲鎮更好,更大,更多。
如果說,十裡鋪是個嬰兒,出雲鎮是個幼兒,那麼斜陽縣就已經是個少年了。
上面呐,聽說郡城比縣城還要繁華,聽說燕京比郡城還要壯大……
一時間,被眼前的繁華迷了眼睛的白芍,忍不住深深地向往起了,大燕的國都——燕京。
“芍兒,芍兒……”白微在旁邊叫了她好幾聲,“咱們先去兌銀子不?
”
“哎,行。
”白芍一口應了下來,來到這裡,肯定是要先兌錢啊,難不成他們一家要招搖的帶着兩箱子銅錢逛斜陽縣不成,那可不是明晃晃的找麻煩。
“可是,銀莊在哪兒呢?
”白微咕哝了一聲。
白芍立馬扭頭看向白川柏和吳氏,可他們夫妻倆也是用一臉無辜的表情看向她。
再問趙龍,趙龍說自己也不知道。
感情大家都不熟悉斜陽縣啊。
“我,我去問問路吧。
”白川柏低聲道。
随後,他就快步的下了平車,找了好幾個人詢問之後,才被指引着,來到了一個銀莊的門前。
趙龍把平車停在了一邊,和白川柏一起,将兩個箱子給架進了銀莊的大堂裡。
銀莊的夥計大步跑了過來,十分殷勤的沖他們笑,“諸位是要兌銀子的嗎?
兌銀票請左邊,兌現銀請右邊。
”
“換銀票吧。
”吳氏低聲跟白川柏商量,“拿着方便,銀子怕是有些重,拿一些碎的留着買東西就行,你看呢,孩子他爹。
”
“行,聽你的。
”白川柏沒啥意見。
一旁的夥計聽到了他倆的對話,眸色漸漸地深了起來,明白眼前這兩個是大戶啊,所以态度愈發的殷勤了起來,并主動幫忙把兩箱銅錢擡到了兌換銀票的窗口前。
按照一兩銀子等于一千二百文錢的彙率,白芍家這足兩個月所賺的銅錢,兌換成銀錢之後,足足有四百多兩銀子。
其中,有八十來兩銀子的本錢,因為這些時日賺了銅錢之後,全都放在了箱子裡,沒有把成本挑出來。
可以說,這四百多兩銀子,就是白老三一家人全部的錢了。
扣除原本投入的本錢,這六十來天,食為天鋪子的總收入應該是三百六十七兩五文錢。
當銀莊把三百兩銀票,以及六十七兩五文的碎銀錢遞到吳氏和白川柏跟前的時候,他倆都有些不敢置信。
早知道食為天是賺錢的,卻不知道,竟然這麼賺錢。
這每天的淨收入起碼得有五兩銀子還要多啊。
伸出略有些顫抖的雙手,白川柏将銀票揣入了懷裡,把碎銀遞給了吳氏,一家人有些頭腦發昏的離開了銀莊。
“想買點啥?
”吳氏比白川柏要好一些,畢竟她當初也是見過好東西的,所以甩了甩腦袋,就詢問幾個孩子,“先給你們扯兩身衣服的布去好不,都長高了,家裡的衣服都不能穿了。
”
“行。
”幾個孩子都沒啥意見,跟着吳氏就去了一個看起來很高級的布莊,挑選了一截粉嫩的帶桃花瓣的布,又選了一截淡淡的純紫色布,以及一匹深藍色的棉布。
最後,還選了一截穩重的深紅色。
白芍還以為吳氏是給自己選的,一問才知道,是給劉氏的。
“奶又不跟咱親,還鬧得咱一家不得安甯,沒找她麻煩就不錯了,憑啥給她買布。
”白微氣呼呼的道。
吳氏歎了口氣,柔聲道,“孩子,你不懂,咱們是小輩的,無論長輩做什麼,咱們都得忍着,耐着。
就像之前你奶來大鬧食為天,最後咱們也沒找你奶的麻煩,默默地吞了這口氣。
别人知道了,也不會誇贊我們什麼。
可咱要是沒有吞這口氣,去找了你奶的麻煩,到時候大家指指點點的就是咱們了。
還有這次給全家人買東西,要是不給你爺你奶買,大家的口水都能将咱們給淹死。
”
“有些時候,當了長輩,就擁有無禮的權力,作為小輩,就得小心翼翼。
”吳氏極有深意的說了一句話,之後就扭頭詢問了布莊掌櫃的價格。
這不問不知道,一問吓一跳,那塊粉紫和桃花瓣的布,都是五百文一丈,深紅色的布要四百文,深藍色是一批,要一兩銀子。
一匹布有四丈,算下來,給白雲實和白川柏爺倆做衣服的深藍色布匹竟然是最便宜的。
吳氏有些心疼,暗暗埋怨這斜陽縣的物價太貴了,不過一想到那帶桃花瓣的粉嫩衣裳是出雲鎮根本買不到的,她又一狠心,決定要了。
“等一等,娘。
”白芍在一旁阻止了吳氏,“娘,這布裡,有我的,姐的,哥的,爹的,連奶的都有,那深藍色的裡面也包括了爺的吧,可是你的呢?
咋沒有你的?
”
“娘衣裳多,不用買。
”吳氏高興小閨女的貼心,忍不住笑着道。
“那不行,一家人都有衣裳,娘卻沒有。
”白芍嘟起嘴道,“娘要是不買,我也不要了。
”
“對,我也不要了。
”白微在一旁附和。
白雲實也跟着嚴肅的點頭。
就連白川柏,也搓了搓手,勸她買一塊布,給自己做一件新衣服。
“那,那我挑一塊……”吳氏遲疑着扭過頭,目光落在了一塊白底青花的布料上。
白芍眼尖,踮起腳尖就指着那布大聲道,“掌櫃的,給我裁一丈那個。
”
“好嘞。
”掌櫃的麻溜的裁了一丈那布,給吳氏看了看尺寸無誤,之後就将布折疊起來,跟之前的幾塊布放在了一起,笑着道,“這塊布六百文,和之前的一起,一共三千二百文,也就是二兩八百文。
”
“六百文,太貴了太貴了,比兩個孩子的布還要貴。
”吳氏一聽,自己的衣服竟然是最貴的,那還了得,趕忙連連擺手,并随便的指了一個看起來十分廉價的布,低聲道,“我就要那個就行了。
”
“那個三百文一匹,一般都是用來做被褥裡子的,穿身上可不太舒服啊。
”掌櫃的笑着道。
“我們就要之前的那幾塊布。
”白芍踮起腳尖,一本正經的跟掌櫃的砍價,“這四塊布合起來應該有一匹了,加上那匹深藍色的布,合起來得有兩匹布,掌櫃的你咋也得給我們便宜點啊。
”
“行,給你便宜二百文,你給我二兩銀子零半貫錢成不?
”掌櫃的瞧着白芍玉雪可愛,又十分精明會算數,一高興,就給她抹了個零。
“那就多謝掌櫃的啦。
”白芍笑眯眯的推了推吳氏的胳膊,“娘啊,人家掌櫃的都說給咱抹零了,你可以舍得付錢了不?
”
吳氏握了握袖袋裡的碎銀子,有心想大氣的把錢拿出來付了,可是一想到之前七年那窮日子過得,她又不舍得拿出來。
整整六百文呢,當年,在十裡鋪的時候,可以夠全家人吃上十天。
可現在,隻是一塊布而已,就要那麼貴,吳氏是真舍不得。
白芍瞧着她躊躇的樣子,兩眼一轉,甜笑着道,“要不,掌櫃的你再饒我們兩塊小碎布,做個小手絹啥的,這樣也讓我娘舍得付錢嘛,好不好掌櫃的。
”
但凡是布莊,就得裁布賣,一旦裁布,那就得剩了小布塊沒人用,這個時候,布莊就會當做贈品,送給一些買布買的多的人,讓她們拿回去做手絹,或者拼成衣裳,咋都行。
“可以。
”那掌櫃的也是個爽快的,彎腰從櫃台底下抽出兩張鵝黃色的半透明軟布,笑着道,“這可是蠶絲布,我們布莊也就幾匹而已,前幾天知縣家的大小姐來定做了一件衣裳,剩下的這些布頭你拿回去,給兩個小姑娘做個手絹,是頂頂好的,再繡個花啥的,就是比縣城裡的大家閨秀用的也不差。
”
到了這個地步,人家又是抹零又是送布頭的,吳氏無法再猶豫,隻得掏出錢,付了這二兩加半貫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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