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實請來的是有個頗為年輕的郎中,看起來也不過就三十來歲,蓄着短短羊胡須,身材清瘦,背着一個藥箱,從容的跨進了這個滿是女人的屋子裡。
“郎中來了啊。
”白微早就得到了白芍的指示,這會落落大方的上前,引着那年輕的郎中來到了劉氏的跟前,恭敬的道,“家裡祖母身體不适,還望郎中幫忙診治一二,至于診金,不用擔心。
”
“好的。
”那人點了點頭,放下藥箱,搬了個繡墩子放在床沿,就要給劉氏把脈,“還請老夫人将手腕伸出來。
”
哪知方才還在跟白微瞪眼的劉氏,此刻竟全身都縮在了被窩裡,死活不肯伸出手來。
“娘,這是郎中,是給你治病的,要把完脈才能治病啊。
”白川柏在旁邊苦心勸道,“娘還是趕緊把手伸出來吧。
”
“我……我不伸……”眼前這個人不是早就挑選好的人,劉氏自是不肯伸出手的,并且,她還胡亂的扔出了個理由,“這個人……這個人是男的,我不伸手。
”
此語一出,整個裡間的人都感覺到了尴尬。
且不說這郎中隻有三十來歲,在這一行業裡算得上極為年輕的年紀了,就說以劉氏這年紀,都能做人家的娘了,要是來個年紀大的老郎中,說不得要避嫌一二,可這明明是個能當兒子的年輕郎中,真說要避嫌,那可就真的有些實在是太矯揉造作了。
一時間,連白川柏都有些受不了他娘這個脾氣了,有些無奈的道,“娘,不把脈,就不能看病,不看病,就得一直不舒服,娘若是想要不舒服,那就算了……”
“就是,奶要是不願意看病,那就是沒病了,沒病就算了,我這就送走郎中,咱們回家吧。
”白微也在一旁加了一句。
劉氏心中頓時着急了起來,“我……我……我不是不願意看病,我是不願意這個郎中來看病,你給我換個郎中來……換個來……我就看。
”
“奶,你為啥一定要換郎中啊,這個郎中得罪過你?
”白芍适時在旁邊好奇的問了一句。
“這位小姐,在下從未見過這位老夫人。
”那年輕郎中一聽白芍這話,趕緊解釋了一句。
“哦,那就是無冤無仇……”白芍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随後看向白川柏,“那既然奶不願意看病,咱就走吧,姐說得對,奶說不得沒病呢,對吧爹。
”
白川柏蹙着眉頭,沒有說話,但心底已經嘀咕了起來。
他娘的脾性,他還是十分清楚的。
劉氏要是真的生了病,那肯定火急火燎的看病抓藥,根本不可能耽誤一二,因為她特别害怕就這樣死了,以後再也享受不到曾經當劉家大小姐時的感覺了。
所以,如今她這樣閃閃躲躲的不肯讓郎中來把脈,那極有可能沒有生病。
一刹那,白川柏之前被白芍似是而非的一句話弄得大亂的心神,逐漸的冷靜了下來,他開始回想劉氏在這段時間裡的表演痕迹,開始思索她為什麼一定要白蔻去請郎中,開始想,這中間可能會存在的什麼貓膩。
想着想着,他的渾身就冰涼了下來,連呼吸都有些凝滞了。
會不會……
會不會是親娘竄通好了一個郎中,想來騙他的錢,所以親娘才會執意要讓白蔻去請郎中,因為那樣就能找之前串通好的郎中了。
這年頭,直接索要不管用了,都已經用上了騙術麼?
白川柏有些不敢置信,但看着劉氏那閃躲的樣子,他又不得不信。
“呵……”他突然悲涼的笑了兩聲,“算了,娘既然不願意把脈,那就算了。
”
到底是親娘,他看破了她的把戲,心中難過歸難過,卻不想繼續為難她,所以就開口制止了郎中,并想要将郎中送回去。
躲在被窩裡的劉氏長長的松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笑逐顔開。
就在這時,那年輕瘦削的郎中端詳着劉氏的面容,突然出聲道,“老夫人,你的身體可不是太好啊,瞧着臉色蠟黃,瞧着眉心通紅,老夫人最近是不是偶爾有些頭暈,眼睛還有些花?
有時候蹲下身,再起來的時候,就暈的需要扶着東西?
”
劉氏怔愣了片刻,兩眼呆滞的望向那郎中,點頭道,“對對對……你說對了……怎麼了怎麼了?
難道我……我有什麼病不成?
”
“怕是有些不對勁。
”年輕郎中蹙着眉頭道,“老夫人,讓我給你把把脈吧,我覺得,你的身體可能出現了一些問題。
”
此語一出,劉氏頓時吓得魂飛魄散,趕緊的從被窩裡伸出手,遞到了年輕郎中的面前,急聲道,“你給我把把,你給我看看,到底咋回事,我是不是有啥毛病。
”
年輕郎中蹙着眉頭點了點頭,随後伸出三根手指,輕輕地按在劉氏的脈搏上,開始診起脈來。
約莫十幾個呼吸之後,他蹙着眉頭,讓劉氏伸出了另外一隻手,讓後又診斷了起來。
這一次,把脈的時間有些久,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
劉氏保持傾斜的身體保持的都有些酸了,那郎中才松開她的手,一臉沉痛的道,“老夫人這病……說起來,不算太嚴重的病……但是卻會經常的影響生活……而且一旦治起來,怕是個不小的花費啊。
”
“啊……”劉氏睜大眼睛,剛開始有些驚訝與害怕,到後面就開始驚喜了起來,“我這病,一個月要花多少錢吃藥?
你給我算算,往多點算沒關系,我兒子有的是錢,你給我多算算。
”
“啊,大概得個一千兩吧。
”年輕郎中似是有些恍然大悟,很是上道的道,“往孬了吃,三五百兩就行,往好了吃,那得一千兩才行啊,老夫人,您年紀大了,還是照好了的吃,那藥啊,吃得越多身體越好。
”
“真的啊……”劉氏滿臉笑容的看向白川柏,“兒啊,你也聽到了,一個月一千兩,娘也不跟你要多,你就給我一千二百兩就行了,畢竟萬一哪個藥材貴了便宜了,起起伏伏的,我要是不夠了再找你要,那多不好啊。
”
“娘……”白川柏咽了口唾沫,“娘……這……這……”
一千二百兩啊,怕是整個錦色鋪子一個月才能賺這麼多錢,如果全都給了劉氏,那他一家要吃啥。
喝西北風麼?
所以白川柏就有些猶豫,想跟劉氏商量商量,少一點行不行。
可是這話還沒說出來,就被一旁的白芍給打斷了,“奶,行,咋不行的,這是給奶看病的錢,一定會給的。
”
“那行,你拿給我……”劉氏強忍着心底的激動,顫抖着雙手道,“你給我……現在給我不?
”
“給,咋不給的。
”白芍笑眯眯的全都應了下來,“不過奶,我們出門也沒帶那麼多錢,這樣,我待會取了,讓我爹給你送過來,你看行不?
”
“行,咋不行的……那你快點啊。
”劉氏因為激動,連喘氣都有些急速了起來。
白芍見狀,兩眼一瞪,有些驚訝的拽着年輕郎中的衣角,喊道,“郎中,郎中,你能先開個方子嗎?
診金我待會給你,現在我奶好像很不舒服,你能給我奶先開個藥煎了吃麼?
”
“行。
”年輕郎中一口應了下來,從藥箱裡掏出筆紙,龍飛鳳舞的寫了一大張紙,遞給了白芍。
期間,劉氏往那紙上瞥了好幾眼,她識字不多,卻也能看懂上面寫的人參等字樣,頓時眯着眼睛笑了起來。
她已經決定好了,先吃上幾幅這樣的藥,養一養那蹲下再起來之後就有些頭暈的毛病,反正老三給的錢那麼多,夠花的了。
等那毛病稍微好上一點之後,她就把錢都留着,給老大做生意,賺更多的錢。
一想到自己以後穿金戴銀呼風喚雨,比自己年輕時還要輝煌的樣子,劉氏不禁癡癡的笑了起來。
白芍在一旁,瞧見了她的表情,冷笑了一瞬,随後扭過頭,将紙張遞給了白雲實,“哥,你去抓藥吧,抓完了就讓紅柳她們給熬好送過來。
”
“好。
”白雲實接過那方子,出了青山胡同口之後就撕了個幹淨,然後從懷裡掏出另外一張字迹差不多,但藥材卻隻有寥寥數個的,進了一家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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