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爺子頓時沉默了下去。
一次為小兒子的遮掩,付出的代價是白微的臉,是白微這一輩子的幸福生活。
區區二十兩,真的賠不起。
良久,他才顫着聲音道,“老三,五姐兒,這次是我對不起你們,要是我早點說出來,你們有個提醒,就不會……三姐兒的臉就不會……就不會……”
說到最後,白老爺子已然老淚縱橫。
白川柏被那一聲“老三”驚醒,有些迷惘的看了看白老爺子,最後落在了抱着哭泣的白微和吳氏母女倆,心疼不已的道,“孩子他娘,微兒别哭了,當心眼淚蟄到了傷口,疼。
”
吳氏就忙不疊的為白微擦淚,連自己滿臉的淚水都顧不上。
“老三啊,是我對不起你們,是我對不起你們啊。
”白老爺子望着白微凄慘的模樣,似是狠心下了什麼決定,兩手握緊又松開,松開又握緊,“老三,我承認,消息是老四給透出去的,我想着,吳家頂多要點錢财,不會對你們造成什麼影響,若是你們怕了吳家,說不定就回十裡鋪了。
我承認,我是有私心的,我想讓你們回來,我不想你們搬走,一家人在一起才是團圓啊,我就想要個團圓啊。
”
“當年叔伯們為了二百兩強烈要求把我們分出去的時候,我們就已經不是一家人了。
”白芍在一旁,毫不留情的戳破了白老爺子的“親情”夢。
已經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在那樣凄慘的情況下把白老三一家給分出去之後,還希望幾個兒子親如一家,這可能嗎?
白老爺子這是在做夢!
“我知道,我知道……”白老爺子沖白芍無力的揮了揮手,“五姐兒,這裡面有我的錯,我認。
至于你四叔,我也不庇護着,把三姐兒害成了如此模樣,這個畜生也該受到一些教訓了,我知道你聰明,也知道你來肯定是有準備的,現在我不阻攔你們,你們想怎麼處罰他,就怎麼處罰他吧。
”
“爹。
”聽到這一句,白老四凄厲的叫了一聲,就趕緊的跪在了地上,急促的道,“爹,我知道錯了,爹你不能不管我啊,是我不對,我不該大意告訴了那個吳家村的人。
三哥你要相信我不是故意的,三哥你是看着我長大的啊,我不壞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
一直以來,白川穹最大的底牌就是白老爺子願意護着他,願意為他遮掩。
如今白老爺子不願意護着他了,放手了,他終于慌了起來。
“老四啊,打小你就比你三個哥哥機靈,我當時還對你寄以厚望來着,隻是後來你被你娘寵壞了,機靈歸機靈,卻總不愛往正經地方去。
我當時想着,你還小,你還小,就一次兩次的幫你捂着蓋着,直到你成家了,六姐兒都三歲了,你還是這幅樣子……四兒,我現在後悔了,要是在你小的時候,就能好好地管束你,讓你走上正道,你應該就不會做下這些造孽的事兒了。
”
白老爺子捂着臉,有淚水一滴一滴的從手指頭縫裡落下,“這次的事兒,的确太大了,爹不能為了護着你,就昧着良心說你沒有做這些事情。
四兒啊,人在做天在看,你哥哥總不會要了你的命……唉,人總是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
“不,爹。
”白川穹驚恐的瞪大雙眼,之前吳家在出雲鎮發生的事情他今天早上就知道了,那五姐兒下手真狠啊,聽說吳老爺子的腿被打斷了,是被兩個兒子架着回吳家村的,當時他還在心底幸災樂禍來着,沒想到這麼快就輪到自己了。
一想到自己也有可能被打的斷胳膊斷腿,他就害怕的雙膝跪行到劉氏的面前,央求他最後一張護身符,“娘你救救我,娘,娘這件事情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會鬧這麼大。
娘,當初我跟你商量的時候,你也是同意的,爹也同意了,怎麼就怪我一個人啊,娘……”
劉氏心疼的看了白川穹一眼,想為他求情,卻發現白老爺子已經早就察覺了她會求情,竟是扭過身,隻用後腦勺對了她,頓時讓她氣悶不已。
不能求白老爺子,那就隻能給三兒子施威了,反正這個兒子是聽自己的。
這麼想着,劉氏就把目光落在白川柏的身上,“老三啊,這是你親弟弟,你想跟他怎麼算賬?
反正三姐兒的臉已經被劃花了,你就是打死你弟弟也沒什麼用,倒不如就此算了,以後我管教管教你弟弟一番,讓他不要再犯就是了。
”
白芍站在一旁,被氣笑了。
白微臉上那一道紅腫的傷口,原來被劉氏的嘴裡,竟是如此的輕飄飄,如此的不當一回事。
一刹那,連隻掉淚不說話的吳氏都怒了。
用胳膊護着白微,她沖着劉氏厲聲道,“不是你的女兒,你不心疼,不當一回事,你狠勁作踐,是不是。
這要是你的女兒被我們害成了這個模樣,你早就找我們拼命了吧,是不是!
”
善良柔軟如吳氏,即便是質問都沒有太過于鋒利的詞彙。
不過她一向輕柔的聲音忽然的提起來,還是把劉氏吓了一跳,“你瞎嚷嚷啥,有你說話的地方麼,你女兒咋了,這不好好的活着呢麼,就臉上一個傷口,抹點藥就好了,有必要這樣麼。
”
“你……”吳氏氣的牙癢癢,“你,你個老不休的!
”
這是吳氏所能罵出來,最惡毒的詞彙了。
“老三,你聽聽,你媳婦就是這樣罵我的,你咋管教媳婦的,都縱容着她罵我了,老三,你管不管這事兒。
”劉氏一聽這話可不得了,當時就跟白川柏鬧騰了起來。
當兒媳婦的罵婆婆,一般來說,的确很難被原諒。
可這一次,即使愚孝如白川柏,都說不出什麼來。
于是劉氏就毫不留情的大鬧了起來,“老三你是不是不把我當你娘了,你是不是不孝順我了,竟然縱着你媳婦罵我,老天爺啊,我們白家怎麼能要這種忤逆不孝的媳婦,竟然敢罵我,她敢罵我啊。
”
“奶你就歇歇吧,别妄圖轉移大家的注意力,讓我們放過四叔。
”白芍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劉氏,“我娘罵你是另外一茬事兒,咱們待會再理論,現在要讨論的是四叔的事兒。
”
劉氏那一口氣就噎在了嗓子眼裡,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她的确沒有想轉移衆人注意力,為白川穹洗脫責難的想法。
劉氏就是因為被人忤逆了所以不開心,想要白川柏打吳氏一頓給她出氣。
可是白芍這一番話,把她大鬧的行為定義成了“障眼法”,她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隻能氣喘籲籲的停下了嚎叫,睜圓了眼睛,死死的瞪着白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好了,你說吧五姐兒,你想要怎麼做?
”這一會功夫,白老爺子擦幹了眼淚,把眼角的濕潤也眨去,總算是恢複了鎮定,用十分平和的口吻詢問道。
“我想要怎麼做,爺看着就好,其實沒必要問的。
”白芍沖白老爺子微微一笑,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于是,白老爺子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這小姑娘實在是太聰明了,他并不敢确定白芍會用什麼樣的手段來為白微“讨回公道”。
若是隻是出口氣還好,若是……打死了白川穹呢?
白老爺子雖然認為白川穹錯了,該付出代價,可要是真以白川穹的命來當做代價,那他是萬萬不樂意的。
不過,這孩子應該不至于這麼毒吧。
白老爺子望着白芍嬌小的身形,忍不住有些沉思。
“爺,咱們大家還是出來吧。
”白芍拉住白微的手,将衆人帶着出了堂屋,到了白家院子裡。
因為十裡鋪這邊的村民要曬麥曬稻,所以院子留的地方十分敞亮,白家那麼多人站在這裡,都不顯得擁擠。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之前躲在屋裡不肯出來,被趙龍進堂屋一把給薅出來的白川穹,有些怯生生的問道。
白芍沒有說話,隻是拉着白微稍稍的往後退了兩步,似乎是要給中間讓出一點空。
其他人也跟着依瓢畫葫蘆,将中間留出了一個空地。
唯獨白老四,因為被趙龍拽着,隻能站在原地,沒法離開。
,更優質的用戶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