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吳氏哭完,發洩完,白川柏才扶着她站了起來。
此時,錦色繡莊門前已恢複了從前祥和樣子,連帶着那些沖刷血迹的水痕都幹的差不多了。
因為之前杜曉月留下驅趕百姓的人已經消失,所以有那好奇膽子又大的人就已經湊了過來,待發現并沒有什麼之後,就放心的來來往往了起來。
“娘,你身體不适,咱們回去休息吧。
”白微扶着吳氏的另一個胳膊,有些緊張的道。
吳氏擡起頭望了望這鋪子裡的一片狼藉,眼淚又落了下來,“這好好地鋪子,好好地開業日,就成了這個樣子……這要損失多少錢财啊。
”
“娘,别着急。
”白芍大步進了鋪子裡,左右查看了一番,又确定了一下夥計們隻有幾個受了輕傷之後,回過身道,“還是可以繼續開業的,布料隻有表層受了損,咱們鋪子裡的夥計很機靈的把大部分布料都護了起來,隻要把受損的那些拿走就可以了。
”
“啊,這樣也可以繼續開麼?
”白川柏一臉訝異。
這次回答他的是顧青帆,“可以,現在馬上把破布料收起來。
”
“嗯。
”白芍點了點頭,支使着幾個沒受傷的夥計把破爛的布料抱到了倉庫,換了同類型的好布料過來。
等布置好這一切之後,顧青帆一馬當先的來到了紅綢布下,也沒有用棍子,就這麼腳尖一點,輕輕一躍,就拽住了那紅綢布料的一角。
當他腳尖再次觸到地面的時候,紅綢布從牌匾上脫落,露出上面嶄新大氣的四個字,“錦色繡莊”。
有剛剛路過的百姓紛紛側目,對着這個新開的繡莊議論紛紛。
白芍機靈的找到了那打鬥時被推到一邊的宣紙架子,扶正,放回最顯眼的位置。
“啊,隻要一半的價格。
”第一個看到的人驚呼了一聲,趕忙就進了鋪子。
沒過多久,她選了一匹質量不錯的布走了出來,對着衆人大呼道,“是真的,真的一半價格,質量特别好,特别值。
”
話未說完,那些看了宣紙上的話早就躍躍欲動的人,一股腦的沖進了繡莊裡。
“我要,我要。
”
“我也要,我也要。
”
白芍一家人,外加一個顧青帆,被擠得站到了門的兩旁。
“你倒是有這方面的天賦。
”顧青帆似笑非笑的看了白芍一眼。
白芍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吳氏似又有些眩暈,以手扶着額頭,撐在門框上一動不動。
幾個孩子全都擔心的圍了上去,異口同聲的道,“娘,回家休息去吧。
”
吳氏這邊十分欣慰暫且不說,白芍身後的顧青帆臉上卻有一絲複雜之色閃過。
不過片刻後就恢複了自然,他淡淡的道,“這裡不用擔心,還是先扶吳媽回府裡休息吧。
”
這個時候,去張玉娘那裡拉布料的趙龍也回來了,看到了白芍臉頰邊緣未擦幹的血迹,以及一家人都有些褶皺的衣衫,趙龍十分吃驚,暗暗後悔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去拉布料。
最後還是白芍安慰了他一番,他才咬着牙将布料卸了下來,把吳氏等人扶上了馬車,送回了顧府。
顧青帆也跟着一起回去了,隻不過他騎的是馬兒,也沒有率先離去,而是就這麼不緊不慢的跟在白家馬車的旁邊,像是在護送一般。
白芍坐在車内,偶爾會掀起簾子,偷偷的撇顧青帆的臉,被他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回來之後,她會趕緊的落下簾子轉過頭來,好像剛才偷看的不是她似的。
雖然因為之後的兵荒馬亂,衆人都沒提起顧青帆來的時候說的那句關于妹妹什麼的話,但白芍的心底卻牢牢的記住了。
而且,在面對顧青帆時那種莫名的熟悉與心安,更是讓她的心髒不禁怦然跳動了起來。
從前就隐隐有感覺的事情,今天就要揭露了嗎?
這麼想着,她忍不住又掀起了小簾子,想偷看顧青帆兩眼,結果卻發現,自己身畔的白微也一同的從簾子的一角看了過去。
而且是用那樣奇怪的眼神,那樣微紅的臉頰,那樣緊咬的下唇,那樣糾結的神色。
這樣的白微是白芍從沒見過的,一時間,她的心底升起了疑惑。
放下了手中的小簾子,白芍輕聲問白微,“姐,你認識……認識顧小将軍嗎?
”
“啊……”白微從失神中走了出來,有些驚慌的道,“不……應該是不認識的吧。
”
“什麼叫應該不是認識,認識就是認識,不認識就是不認識,姐你說清楚。
”白芍眨了眨眼,直覺告訴她,這裡面有事兒。
“不,不認識!
”白微咬着下唇,猶豫了許久之後,低低的道,“我一個普通老百姓,哪有機會認識這樣一個大将軍。
”
随後,就擺出了一副誰也不搭理的神情。
白芍心中納悶,卻沒有不識相的繼續問下去。
等馬車停在了顧府門口之後,她和白微一人一邊扶着吳氏下了馬車,等白川柏敲門。
顧青帆也從馬上翻了下來,将馬兒的缰繩交給白雲實讓他去栓上,自己則雙手背在身後,挺直了脊背,目光銳利的望着那牌匾上的“顧府”兩字,喃喃道,“那麼多年了,回來了,回來了。
”
此時,剛好把大門被打開,那被白芍布置的生意盎然的府苑,刹那間映入顧青帆的眼底,一時間,他竟然以為這是十年前的顧府。
那樣歡聲笑語的顧府,英武堅毅的父親,溫柔善良的娘親,還有些纨绔不懂事的自己,以及娘親肚子裡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家夥。
恍惚中,顧青帆以為自己真的看到了站在府裡濃情蜜意的爹娘。
可是一眨眼,他又看到了被押走的父親,看到了哭的聲嘶力竭的娘親,看到了渾身是血才剛剛被生下來就不得不交給吳媽抱走的妹妹,看到了蒼涼凋零的顧府。
“都……該……死。
”他一字一字的呢喃着,雙手下意識的緊握,額頭隐約有青筋爆出。
白芍最先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将吳氏的另一隻胳膊交給白川柏,然後快速的跑到了顧青帆的跟前,小心翼翼的拉住了他的手。
也許是因為才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掙紮,白芍的手很冰很涼,觸摸到顧青帆的一刹那,像是一陣沁涼傳到了心底,逐漸的撫平了他跳動的青筋,撫平了他躁郁的心境,讓他逐漸的安靜了下來。
當理智回歸的一刹那,顧青帆垂下頭,望着才到自己心口窩高的妹妹,心底忽然柔軟了起來。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覺得手感很好,忍不住又揉了揉,又揉了揉。
如此反複幾次,白芍的兩隻小啾啾就亂成了小鳥巢。
配上她無辜的表情,讓顧青帆忍不住啞然失笑。
“有什麼好笑的。
”白芍控訴的望着他。
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的腦袋上現在有多亂,而這個罪魁禍首竟然還笑!
還笑!
“沒有好笑的。
”顧青帆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彎腰拉起她的小手,低低的道,“走,我們回家。
”
白微和白雲實扶着吳氏走在前,顧青帆拉着白芍走在後。
最後是白川柏。
期間,顧青帆一直不曾放開白芍的手。
“唉……真好……十年了。
”吳氏看了,忍不住再次垂淚。
十年了,這對親兄妹才真正的觸碰到彼此。
“娘,别哭了,再哭當心眼睛疼。
”白芍心疼吳氏,趕忙的喊了她一句。
“哎,好的,不哭不哭。
”吳氏就着白微伸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淚,忍不住又笑了。
一直到将吳氏送回了屋裡,顧青帆才松開了白芍的手,然後又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等白芍再次控訴的看向他之後,他才微微的偏了頭,問道,“我的房間有沒有弄好?
”
“都給你布置好了。
”白芍老老實實的道。
“你跟過過來。
”丢下這一句話之後,顧青帆雙手背在身後,大步的離開了這個院子。
白芍對着他的背後吐了吐舌頭,這才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白微站在吳氏房門後,有些憂傷的望着顧青帆的背影,張了張嘴,似是想張口喚他。
不過一想到他的身份,以及他英武不凡的樣子,忽然又落寞的垂下了頭。
罷了,罷了。
不敢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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