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爺子這話一說出口,整個堂屋裡都寂靜了。
白芍趁機擡頭左右瞥了一眼,将衆人的神色看在眼底,心底便有些了然。
現在這一幕,應該是背着白家老三一家人商量好的吧,不然為什麼除了白川柏和吳氏,其他所有人都沒有任何反應呢。
可憐吳氏,這會還激動的,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爹,真的找到了?
”
白老爺子看了吳氏一眼,一聲不吭的點了點頭。
吳氏眼底頓時激蕩出了淚花,她很開心,那個害了她女兒的人,終于找出來了。
隻是下一瞬,劉氏的冷哼,讓她瞬間凝固在了原地,“怎麼,老三媳婦這麼開心,是想着要怎麼作踐死别人麼?
你的心可真狠啊。
”
“不是的……”吳氏有些不知所措的搖頭,“不是的,娘……”
不是的,她隻是高興,以後那個人不會再害芍兒了。
她不是心狠,她沒有想作踐死别人,她沒有。
吳氏張張嘴,似是想反駁,不過一看到劉氏那兇神惡煞的眉眼,頓時低下了頭,默默拭淚,不敢再說任何話。
若是在往常,吳氏這樣一低頭,劉氏基本也就放過她了。
可今天,不知為何緣故,劉氏竟不依不饒了起來,“哭什麼哭,全家就你一個人眼淚多,天天喪着個臉給誰看啊,你對我有不滿,你不滿意我是不是,你恨我,你想咒我死是不是。
”
吳氏被這一吓,竟然連哭都不敢了起來,隻呆坐在原地,懵懵的,不敢說話。
白芍在一旁看着,委實有些心疼。
她張了張嘴,就想頂劉氏兩句,給吳氏讨點公道。
不過當她不小心瞥到一臉冷凝的白微之後,立馬改變了原本的計劃。
她可以随時頂劉氏,随時為吳氏讨公道。
但能激得白微頂劉氏,卻需要契機。
而眼前,就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因為劉氏還在喋喋不休的罵吳氏,顯然是這幾天她積蓄了很多的不滿,今兒個一口氣都發在了吳氏的身上,“全家就你一個人柔弱,就你一個人動不動就哭,都是農村的婆娘,裝什麼高等人的嬌柔,别以為你在外面幾年就跟别人不一樣了,我告訴你,你既然嫁進了白家,就是我白家的兒媳婦,在我跟前裝什麼裝你。
我呸,狐狸精。
”
劉氏那最後三個字,雖然壓低了一些聲音,但卻還是一字不漏的落在了所有人的耳朵裡。
吳氏漲紅着臉,顯然那帶有侮辱性的三個字刺傷了她的自尊,讓她覺得很是難堪,想要與劉氏分辨兩句。
可生性的溫柔,以及一些隐藏的過去,讓她實在張不開嘴同劉氏吵架,隻能坐在原地,眼淚簌簌下落,染濕了衣裳的前襟。
白芍強壓制着暴起的欲望,用餘光瞥白微,發現她已經雙手握拳,并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她心知火候到了,便趕忙的,假裝害怕的湊到了白微耳邊,輕聲道,“姐,奶這麼說咱娘。
咱娘要是狐狸精,咱是啥啊,小狐狸精麼?
”
白微姣好的面容抽搐了一下,大大的眼睛裡有一絲兇光迸射出。
白芍在心底暗暗叫好,面上卻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道,“姐姐,娘咋哭了,娘咋又哭了,娘眼睛不好啊……”
吳氏因為被劉氏針對,時常在夜裡暗自垂淚,日子久了,眼睛就有些不好。
這件事情,白微是知道的。
也因此,白老三家的幾個孩子平時都盡量不惹吳氏不開心,就是怕她哭瞎了眼睛。
而今,吳氏又哭了。
若是吳氏哭瞎了眼睛……
白微隻覺得心底一股怒氣從心底猛地蹦了出來,她壓制不住,隻能随着那怒氣,倏的自凳子上站了起來。
“三妹妹,咋了?
”白微身旁的白芷吓了一跳,連忙問道。
白微沒有理會她,隻睜着一雙兇光畢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劉氏,大聲道,“奶,我娘要是狐狸精,我和芍兒是啥?
我們是小狐狸精嗎?
”
劉氏被白微頂的楞了一下,片刻之後,才怒氣橫生的道,“誰知道你們是啥,你們娘心裡清楚。
”
這句話,比方才那個“狐狸精”所含的侮辱還要大。
吳氏已控制不住自己的哭聲,捂着嘴,伏在桌上哽咽了起來。
白微壓抑着怒氣,雙手握拳,突然大吼了一聲,一拳錘在了桌子上。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白芍更是一愣,心底尋思,難道白微要直接跟劉氏硬抗了麼?
這可不是明智的行為……
下一刻,白微用行動告訴白芍,她比白芍想象中的要更聰明。
隻見,原本站在桌邊的白微,忽然離開自己的位置,跑到了劉氏的跟前,大哭道,“往常聽人說,狐狸精都是要燒死的,奶你燒死我們吧,我們都是狐狸精,我們給白家的名聲抹黑了,我們給奶的名聲抹黑了。
奶你燒死我們吧,燒死我跟芍兒吧。
”
說完,一低頭,直接倒在了劉氏的懷裡。
隻是這個倒也是有技巧的,在外人看來白微是要給劉氏跪下去,結果一不小心栽到了劉氏的懷裡。
但隻有劉氏清楚,她的肚子,被這個白微的頭,狠狠地撞了一下。
“哎唷,哎唷……”劉氏惡狠狠的一把推開白微,任由其摔倒在地上,而後捂着肚子,大叫了起來,“要死了,老三啊,你家大丫頭要弄死我啊,這是看我不順眼,要弄死我啊。
”
之前還一直耷頭耷腦的白川柏,有些艱難的擡起頭來,看向白微,斥道,“微兒,你……你幹啥來,趕緊起來,給你奶道歉。
”
白芍就對白川柏有些嗤之以鼻。
之前妻女被人欺辱的時候,他始終耷拉着頭不說話,等白微開始反擊的時候,他就站出來了,斥責那本該受到保護的妻女。
真是,可氣!
白芍站起身,沒有理會白川柏,而是快速的跑到白微身旁,抱着倒在地上之後就再也沒動過的白微,大哭了起來,“姐,姐你咋了,你咋了啊……你是不是頭疼病犯了啊。
昨天你就說你頭疼的要死了,奶說要睡覺,你不讓芍兒吱聲,芍兒就不敢吱聲,姐你難受了一整夜啊,早上還起來割拉拉秧。
姐你本來就夠虛弱的了,還被奶給推到了啊……”
這個時候,衆人才發覺白微的不對勁。
若是普通人被推到了,稍停頓一下也就爬起來了,可這會,白微卻一直躺在地上,雙目緊閉,似是沒了呼吸一般。
“微兒咋了。
”吳氏第一個站起來,顧不得擦臉上的淚,就急忙的撲了過來,“我的微兒啊,你咋了,你别吓唬娘。
”
白川柏也緊跟着推開凳子,大步走了過來,“微兒……”
他的面部表情很微妙,在方才,他還為了自己的娘,去斥責自己的女兒。
可現在,自己的女兒竟然躺在地上,一動都不動了起來。
這讓他開始有些驚慌,同時内心也隐隐的後悔了起來,他好像,不應該不分青紅皂白的訓斥女兒。
“能咋了。
”面對這一幕,劉氏心底也有些驚慌,但面上卻還是一臉的不屑,“小姑娘家家的,摔一下怎麼了。
趕緊起來,别躺在地上裝死,我告訴你三丫頭,你撞我這事兒,咱們沒完!
”
白芍抱着白微的頭,眼底有一絲陰郁之色閃過。
這個劉氏,都到這個地步了,居然還是那麼不依不饒。
這種人,不能輕易饒過!
這麼想着,白芍又大哭了起來,“娘,我姐腦袋後頭有血,是不是我奶推的啊,好多血,娘,芍兒害怕啊,姐姐是不是要死了。
”
說完,她顫巍巍的伸出那墊在那白微手下,瘦小的手掌。
在那掌心中央,赫然躺着一灘豔紅的鮮血。
吳氏倒抽了一口氣,來不及說什麼,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白川柏趕忙接住吳氏,一邊喊“孩兒她娘”,一邊掐吳氏的人中。
一旁,劉氏終于被吓到了,不敢再說些什麼。
白老爺子有些頭疼的按了按眉心,無奈的看向劉氏,低聲道,“你這是幹什麼,我喊大家來,是吃早飯的,再跟老三一家好聲好氣的說一下,把那件事情……盡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你看看,你到底幹的什麼事兒。
”
“你這是怪我了?
”劉氏立馬就怒了,“好好,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我是個害人精,我害的你孫女摔破頭了,我害的你兒媳婦暈倒了,我害的你沒吃上早飯,都是我的錯,我走了行了吧。
”
說完,猛地自凳子上站了起來,大步的離開了堂屋。
白老爺子愕然在原地,幾息之後,才有些頭痛的看向白家老四,“還不趕緊去跟着你們娘。
”
白川穹麻溜的應了一聲,便小跑着離開了房間。
那廂,白芍還在扯着嗓子哭喊,似乎不把鄰居招惹來不罷休。
白老爺子再次頭痛的按了按眉心。
這都叫什麼事兒!
這都叫什麼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