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輪到淩槐綠發愣了：“夜校？
我可以嗎？
”

　　“嗯！
”崔奶奶繼續挽着豆藤：“就是要找個單位開證明，或者找個人擔保，不過，這些問題，在你們家都不難！

　　你把初中畢業證準備一下，回頭我找人給你打聽一下！
”

　　淩槐綠面露尴尬：“崔奶奶，我....我小學沒畢業！
”

　　崔奶奶一臉不可置信：“不是說你爸是公安科長，你媽從前也是二中老師嗎？
怎麼會.....”

　　這姑娘瞧着也不像那，拿着棍棒打着都不上學的人啊。

　　淩槐綠眼含失落：“我五年級時，我姨媽出事，我媽為了照顧我表哥，就把我送去了鄉下老家。

　　鄉下人眼裡，女孩兒活着就不錯了，又怎麼可能讓我讀書呢！
”

　　崔奶奶聽完一時沉默，她都想罵人了，這都啥父母呀。

　　“小綠，這事你也别急，回頭我幫你問問，看這事咋處理？
”

　　“嗯，多謝您了！
”

　　淩槐綠回到家裡，翻出之前去書店買的小升初畢業試卷，自己試着做了一下，她覺得自己做的還不錯。

　　可她丢開書本太久了，也不知道這正确率到底如何。

　　淩槐綠拿着卷子，琢磨着找誰幫忙看看。

　　煤爐子上的砂鍋，咕嘟咕嘟冒泡，淩槐綠聞着味，突然想起她炖的排骨，該下冬瓜了。

　　急忙将試卷往桌上一丢，就跑去院子裡看排骨湯。

　　時下沒有抽油煙機，怕在屋裡炒菜燒火油煙太重，天不是太冷，都是在院裡弄飯，等入冬了才會搬屋裡。

　　淩槐綠将冬瓜下在鍋裡，又換了個煤塊放爐子裡，這才回屋裡。

　　一進屋，就發現裴觀臣在看她的試卷，一時有些局促不安。

　　“筆！
”裴觀臣眉頭微蹙伸出手。

　　“哦!”淩槐綠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裴觀臣是要給她批試卷，慌忙拿了紅筆給他。

　　裴觀臣批的飛快，很快就給她打出了分數：92分！

　　“你小學六年級沒上？
”他擡頭問道，這一擡頭才發現，小姑娘離他遠遠的。

　　他微微皺眉，開始回憶，似乎從淩槐綠進入這個家之後，就一直離他遠遠的，很怕靠近他半步。

　　她這是害怕....還是.....

　　裴觀臣心裡胡思亂想，心情突然有點不大好，不想給她批了。

　　淩槐綠見他臉色不對，局促不安：“我...我就上了五年級上學期，下學期沒上，這些，是我看王钊課本學的！
”

　　裴觀臣見她咬着唇，一臉尴尬忐忑，突然又覺得，是不是自己太嚴厲吓到她了。

　　“嗯，你自學能考這個分數，其實已經很不錯了！
”

　　淩槐綠眼神一亮：“真的嗎？
”

　　她...好像前世今生，第一次被人誇來着。

　　裴觀臣瞧着她雙好看的水眸，突然就變得光彩熠熠，都不忍心将心底話說出來。

　　在他看來，這些都是看一眼就會的東西，就算跟着書本來，也不該犯這些錯誤。

　　“嗯，很不錯！
”他違心的講，繼續指着試卷；“你有兩道題書寫格式有問題，還有一道題是計算失誤，還有這道，是步驟有問題。

　　雖說結果是對的，可在升學考試中，碰上較真的老師，你這題就會扣分，所以，要對自己嚴厲一點！
”

　　他從未對人如此耐心過，也是想着，他那幾天又拉又吐的，這小姑娘忙前忙活的伺候，又給他熬制膏藥，搞得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淩槐綠湊近了些：“我看看！
哦，我就說我寫的時候，總覺得哪裡不對，原來問題出在這兒。

　　哥，你好厲害哦！
”

　　她揚起笑臉，眉眼彎彎，露出淺淺酒窩，似秋日豔陽，明晃晃的有些耀眼。

　　裴觀臣轉着輪椅退後一步：“再多練習練習，就可以學習初中知識了！
”

　　他說完便回了自己房間。

　　淩槐綠沒注意他的異常，還沉浸在自己的試卷中。

　　她小學....可以畢業了？

　　好開心！

　　晚上，淩槐綠悄悄叫了王钊出來：“你後天就開學了對不？
”

　　王钊捧着她給的排骨湯拌飯，吃的滿嘴流油，說話都沒工夫，兩人躲在院子外面的瓜藤下面。

　　“嗯，你還要書？
”

　　淩槐綠點頭：“嗯，我想要初中三年全套書！
”

　　“好，這事包我身上！
”王钊口齒不清道。

　　天爺，小綠姐炖的排骨也太好吃了，排骨鮮嫩，冬瓜綿軟，那湯也是鮮味十足。

　　王钊吃的想哭，他已經有多久沒吃過這樣的味道了？
好像已經記不清了！

　　這一刻，他覺得，淩槐綠就是他姐，是親姐那種姐！

　　一牆之隔，張玉芳吸着鼻子跟王國強道：“你說說，這隔壁一天到晚，不是炖雞就是炖排骨，要不就是熬魚湯。

　　真拿自己當地主家過日子呢，這要擱吃集體飯那幾年，妥妥叫人批鬥的貨！
”

　　王國強沒好氣罵道：“人家有錢，你管人家吃啥喝啥，老子要是有那錢，我他媽也想天天吃肉！
”

　　自打老爺子過世，這家裡日子就一年不如一年了。

　　眼下就靠他一人工資養着家裡幾口人，張玉芳沒前頭婆娘會過日子，搞得現在家裡想吃頓肉，還得看廠裡發不發福利。

　　王钊悄摸吃完，連碗底都給舔了個幹淨。

　　淩槐綠拉着他：“走，去我家院裡漱漱口再回去，别叫你後娘聞着味兒了！
”

　　王钊有些不舍得，好不容易吃頓排骨，他還想多回味一會兒呢。

　　淩槐綠小聲道：“你是想挨打了是吧？
”

　　王钊一哆嗦，乖乖跟着她進院裡漱口，收拾幹淨連哈幾口氣，嘴巴裡确實沒啥味了這才出去，順道扯了片青菜葉子丢嘴巴裡嚼吧嚼吧，這才回家。

　　張玉芳沒好氣道：“大晚上的，你跑哪兒去了？
”

　　王钊從鼻孔裡哼了一聲：“你給你兩娃煮餃子，生怕叫我聞着味，大晚上把我攆出去，這會又問我跑哪兒去了？
”

　　正洗腳的王國強瞪了眼張玉芳：“你沒給他留飯？
”

　　張玉芳就開始罵：“我一天都忙成啥樣了，他這麼大個人，半點忙不幫，還想我咋樣？
”

　　淩槐綠收拾碗筷，聽着隔壁罵罵咧咧的聲音，心裡琢磨着得去醫院看趙老太。

　　她得知道，趙老太手裡，到底捏着趙秀華啥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