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德妃脫口而出久違的稱呼，可想到之前她的教導，卻頓時沉默了下來。

　　是啊，她并未聽從她的話。

　　善良一些，退讓一些，不管不問隻學會如何讓鳳昊天在她面前放輕松一些。

　　如此，才能留得住帝王的心。

　　哪怕他可能不是太喜歡你，但隻要在一起的時間久了，自然而然也就習慣了。

　　這些，都是姜嬷嬷當初拉着她的手耳提面命一字一句說過的。

　　這種話她從來不曾對别人說過，最多也不過是提點一兩句。

　　由此可見，她對于德妃，這個好姐妹的嬌嬌女，有多疼愛在乎。

　　可即便是這樣，她卻還是沒辦法掌控她在後宮中逐漸失去自我，沉淪下去。

　　那些，是她這個做奴婢的無法控制的事情。
要是她什麼都可以，就不會隻是宮中的一個教習嬷嬷了。

　　“姑姑，嫣兒知道錯了，嫣兒真的知道錯了。
可現在皇上多看我一眼都嫌多，我可怎麼辦啊……”

　　德妃頓時紅了眼眶，拉着姜嬷嬷的手有些失了分寸。

　　她本名王嫣，王家嫡女，更是王老夫人的獨女。
從小那是要多驕傲，就有多驕傲的主。

　　要不是入宮，她随便嫁到哪一家，現在也絕對是兒孫環繞的當家主母。

　　縱然王家後面生了變故，可還有二房三房在，也無人敢欺負到她的頭上。

　　可宮中與外頭到底不同，鳳昊天的在意，才是她能在宮中活下去的根本。

　　姜嬷嬷重重歎了一口氣，看着德妃的眼中滿是無奈。

　　“娘娘，并非是老奴不願意幫您。
隻是事已至此，老奴也沒有回旋的辦法了。
”

　　她蒼老的臉上皺紋橫生，早已經不是當初教習德妃之時的年紀。

　　如今的她，隻會勸着她安穩的向前看，而不會再說一些讓她去挽回鳳昊天的話。

　　因為她知道那些法子現在已經不管用，而且按照他們那個年紀，就算是用了法子，怕是也沒什麼用。

　　“姑姑，那本宮難道就這麼坐以待斃嗎？
”德妃滿眼絕望的看着姜嬷嬷，似是不相信她沒辦法一般。

　　她在這宮中這麼多年，什麼樣的妖魔鬼怪沒有見過？

　　隻要她願意幫忙，那就定然是有辦法的。

　　“娘娘，并非是老奴說什麼喪氣話。
現如今這個情況，您不做什麼，反而比做什麼還要好。
”

　　姜嬷嬷滿是滄桑的雙眼間盡數都是無奈，看着德妃如今着急的模樣，清楚她心中有多複雜。

　　可清楚是清楚，她無能為力，卻也是真的。

　　“真的嗎？
可我在這宮中等了那麼久，卻也沒見皇上來看我一眼。
繼續這麼等下去，隻會等到送我去蘇城的人……”

　　德妃滿臉苦笑，在這件事情上面她顯然是無比清醒。

　　畢竟是在宮中呆了那麼多年，縱然蘇菀怡不與她計較，底下的那些妃嫔卻也與她鬥來鬥去，讓她早已經深谙此道。

　　“娘娘此言差矣。
晉王殿下畢竟是皇上的兒子，他到時候真的送人走未必能舍得。
娘娘若是順從乖巧一些，說不定還會惹得他心疼……”

　　姜嬷嬷面帶遲疑，這話說出口自己都有些不自信。

　　可除了這些，她覺得之外必然不會再有什麼法子。

　　但凡能做的，她自然希望德妃都去做。
如今這情況，隻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姑姑，之後還指望您幫我了。
”德妃重重點了點頭，想着如今的情況，也明白自己别無選擇。

　　姜嬷嬷可謂是從小就在這深宮裡打轉的人，什麼樣的事情沒有見過？

　　别說是她如今的情況，就算是當初先帝鎮壓幾個兄弟造反的事情，怕是她都經曆過。

　　所以，她現在聽她的定然沒錯。

　　姜嬷嬷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了欣慰，請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安撫道：“好孩子，老奴定然會好好護着你們母子的。
”

　　話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失态，忙笑了笑道：“老奴上了年紀話多了點，德妃娘娘莫要怪罪。
”

　　她說着便要給王嫣跪下，卻被她快速扶起。

　　“姑姑說的這是什麼話，本宮是您的晚輩，您想說什麼說什麼就是，本宮聽着就是。
”

　　王嫣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了些許笑容，對未來也有了點點希望。

　　既然姜嬷嬷答應了她，也給了她一條明路，那之後她定然會多多少少幫一些忙。

　　雖說她不是皇上的乳母，但從小看着他長大，也算是他半個長輩。

　　到時候她多多少少說句話，皇上興趣就念着舊情，放她和夜辰一馬呢？

　　看她高興了起來，姜嬷嬷這才松了一口氣，轉過身又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您現在身子弱，還是要多養養。
要不然等幾天皇上來了，豈不是要看到您狼狽的一面？
”

　　不愧是在宮中輾轉多年的人，姜嬷嬷一開口，便正中王嫣的軟肋。

　　縱然她對鳳昊天如今多有怨言，但畢竟還有情誼在，自然希望他能盡快來看她。

　　“嬷嬷放心，本宮定然會仔細養好身子，不會被任何人瞧見這狼狽的模樣。
”

　　王嫣伸手摸了一把眼角殘留的淚水，朝着她燦爛一笑，接過她遞來的茶杯。

　　感覺到她有了盼頭，姜嬷嬷這才放下心來，溫聲道：“娘娘隻管好好的養着，外面的事情，自然有人會處理。
”

　　“無論遇到什麼事情，您可千萬記得，要以自己的身體為重。
”

　　看着她與好姐妹八分相像的臉，姜嬷嬷如今也是滿心唏噓。

　　人到暮年便容易懷念過往，看着身邊的老姐妹一個個的離她而去，她有時候也會控制不住的傷感。

　　還好，還好下一輩的人都還在，她尚且還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時候照顧一二。

　　王嫣重重點了點頭，淺淺一笑道：“嬷嬷放心，本宮往不會再胡鬧了。
”

　　她要等，等皇上自己過來。

　　姜嬷嬷欣慰的點了點頭，替她掖了掖被角，低聲囑咐道：“娘娘好好養着，晚些送來的藥也要一滴不剩的喝掉，身子好了才有将來。
”

　　“老奴不方便在這裡多留，等明日得了機會，便抽空再來看娘娘。
”

　　“你有什麼需要和外面那個丫頭說讓她去尋我，她看着是個聰明的，定然不敢不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