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到拂春閣的時候，兩位嬷嬷已經連帶着教書先生一起到了。

　　三人看着躺在躺椅上美滋滋曬太陽的葉拂衣，紛紛搖頭，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嫌棄。

　　一位長相嚴厲的嬷嬷上前一步，率先開口道：“身為女子，怎能坐沒坐相？
”

　　葉拂衣在他們進門之前便已經聽到動靜，現在聽着斥責的話，更是笑着掀眸。

　　兩位嬷嬷與她對視皆是一驚，暗暗詫異她如此年紀便有如此一雙銳利如鷹的雙眼。

　　可她們常年在宮中教習入宮的妃嫔，什麼樣的人沒見過？

　　她們不過是微微愣神，便恢複了常态。

　　“姑娘，還請起身，這坐姿不合禮法。
”剛剛的嬷嬷再度開口，看着葉拂衣的眼中略帶鄙夷。

　　人雖是生的美，可到底是南齊裡出來的野丫頭，半點規矩都不懂！

　　葉拂衣看出兩位嬷嬷的心思，輕笑一聲，坐直了身子。

　　“禮法？
我既不是皇室中人，又并非是王府賣了籍契的丫頭。
至于你們二位，進人院子招呼都不打一聲，便是合乎禮法？
”

　　兩位嬷嬷臉一沉，沒想到葉拂衣會先開口将她們一軍。
但本身的傲骨在，她們也根本不将她這句話放在眼裡。

　　先前開口的那個嬷嬷沒回答葉拂衣的問題，而是自我介紹道：“老身是皇後娘娘身邊的王嬷嬷，身邊這位老姐姐姓李，是掌管曆屆秀女的教習嬷嬷。
”

　　她說完，看向不遠處站着的中年男子，态度溫順道：“這位是都城的沈先生，在城中的私塾教書育人。
”

　　葉拂衣安靜的聽着，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嚯，一個皇後娘娘身邊的嬷嬷，一個是宮中掌管秀女的老人，這來頭可真是不小。

　　怎麼的，鳳清湛這是自己不好整治她，所以便叫了兩個幫手來？

　　沒等葉拂衣開口問她來意，王嬷嬷掃視四下，皺眉問道：“十三呢？
她不是本該伺候在姑娘身側嗎？
”

　　葉拂衣詫異挑眉，沒想到她會一個急刹車問起十三。
可本着人家是宮裡人的态度，她還是很給面子的解釋道：

　　“人多半出去了，我不喜嘈雜，除了一日三餐皆不會讓她伺候在身側。
”

　　王嬷嬷登時變了臉，怒道：“荒唐！
她一個丫頭，本就幹的是伺候人的活計，她在外跑算怎麼回事？
”

　　李嬷嬷也附和道：“如此為奴婢的，确實該好好管教！
”

　　葉拂衣聽出不對，連忙問出聲：“等等，您二位是奉命來幹什麼？
”

　　“替王爺好好調教一下王府奴仆。
”兩人齊齊開口。

　　葉拂衣氣的眉心直跳，根本沒想到鳳清湛會有這麼一個陰招。

　　她本以為鳳夜辰那樣的才是笑面虎，兩面三刀。

　　如今看來，鳳清湛也是絲毫不弱。

　　因為她的醫術在身，所以他不責罰她，反而去折騰她身邊之後的十三。
連帶着，阖府上下都跟着受牽連。

　　高，實在是高！

　　王嬷嬷眼看葉拂衣面上多了愠怒，不由垮了臉，提醒道：“姑娘，你雖是南齊人，可這裡畢竟是北禹熠王府，行事還是穩重一些。
”

　　她和李嬷嬷兩人唱雙簧又說了一些，可葉拂衣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她如今滿心滿眼想的，都是如何悄無聲息的紮死鳳清湛，且不讓人發覺。

　　雖說如此有些難，但葉拂衣若是真的想做，也并非是不可以。

　　兩位嬷嬷對着低頭沉思的葉拂衣說的那叫一個熱鬧，可即便她們舌燦蓮花，也打動不了她分毫。

　　沒等她們說完，葉拂衣快速擡頭，反問道：“王爺何在？
”

　　兩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她為何有此一問。
她們還在想要不要回答，卻隻聽葉拂衣焦急道：“我忘了給王爺的方子裡加上一味藥，他怕是喝了會腹痛難忍！
”

　　李嬷嬷與身太醫不知其中輕重，可來自皇後蘇菀怡身邊的王嬷嬷，卻登時白了臉。

　　“姑娘怎麼不早說！
如此重要的事情，您這不是拿老奴們的腦袋開玩笑嗎！
”王嬷嬷說着，拉起葉拂衣就朝外走，也管不得什麼規矩不規矩的。

　　李嬷嬷本想跟上，可看沈先生有些氣惱，隻好留下來安撫。

　　李嬷嬷是蘇菀怡身邊的人，王府衆人根本不敢攔，她直接帶着葉拂衣沖進了書房裡。

　　書房内，鳳清湛正在品茶，聽到動靜不由勾了唇。

　　無情警惕的看着門口，在看到來人是王嬷嬷和葉拂衣之時，也暗道不好。

　　“老奴參見王爺。
葉姑娘說是方子出了錯，王爺可曾喝了藥？
”王嬷嬷穿着粗氣行禮，急不可耐的問出聲。

　　鳳清湛掀眸，淡淡開口道：“不曾。
王嬷嬷辛苦，無情，送嬷嬷回去歇着。
”

　　她是宮中老人，知道的多心思也靈活，不适宜留下。

　　葉拂衣冷哼一聲，過去坐下，開門見山道：“王爺不是磊落男子嗎，為什麼幹這麼陰險狡詐的事情？
”

　　黑心肝的東西，早知道她之前便該紮死他！

　　鳳清湛不答，隻是淺淺勾唇，語氣平淡道：“本王如何？
”

　　看他面不改色，葉拂衣也明白他是在裝糊塗，索性問道：“十三既然是你的人，那我的錯自然不該連帶她和府中衆人。
你整這麼兩個嬷嬷過來，是惡心誰呢？
”

　　教書先生便算了，她大不了跟着學字。

　　可要阖府上下都學的兩位嬷嬷那般規矩，王府之中不是更死氣沉沉了？

　　“你。
”鳳清湛說的坦白，并未打算遮攔。

　　正在氣頭上的葉拂衣被氣愣了，沒想到他如此坦誠，但也更覺得他厚顔無恥。

　　葉拂衣呵呵一笑，冷冷開口：“王爺的眼疾還沒好，我倒是把你治成了個厚顔無恥之人！
”

　　葉拂衣說這話，反而把自己給氣笑了。

　　她想了想，也忍不住反問道：“我隻是為你診病，又并非王府中人，又何必對那晉王虛與委蛇？
”

　　“整日裡裝來裝去的，不累嗎？
”

　　鳳清湛被葉拂衣問的答不上話，臉色微沉。
他思索了一下，平靜道：“身在皇家，身不由己。
”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讓葉拂衣無話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