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的國慶節隻有兩天假期，十月一日和十月二日放假。

　　十月一日是周三，餘長喜作為優秀新生參加了一整天學校的國慶活動，晚上還要到自習室接受陸雨婷的英文補習，想到節假日期間姐姐店裡肯定顧客會比較多，他決定第二天一早就回店裡幫忙。

　　晚上補完課，陸雨婷随口和餘長喜聊起服裝店的事情。

　　“我下午從市圖書館回來的路上，經過長樂服裝店，看見店裡好像在搞活動，客人非常多，估計你姐忙不過來，就沒進去和你姐打招呼。
”

　　餘長喜點點頭：“節假日店裡的生意就是會好一些，我也擔心我姐忙不過來，準備明天一早就回去幫一天忙。
”

　　陸雨婷笑道：“行啊，反正明天我也沒事，幹脆和你一起去店裡幫忙吧。
”

　　兩人聊得開心，一旁的張土根插不上話，心裡又在犯嘀咕。

　　一開始陸雨婷給兩人補習的時候都還算一視同仁，先從糾正英文字母的音标發音開始講起，随後又讓他們各自讀了一頁單詞，在張土根聽來他和餘長喜的水平也差不多。

　　可随後幾次補習，他眼尖地發現陸雨婷給到他和餘長喜的補習資料總有那麼一點不同，他的翻來覆去就是那些個單詞和句式，餘長喜的倒是有不少變化。

　　同樣是補習，學到更多内容的人當然最後的成績會更好。

　　張土根知道自己隻能算個餘長喜的旁聽，可當時陸雨婷明明話說得那麼好聽，實際補習過程中卻還是搞區别對待，這讓張土根心裡很是不爽又不敢當面說出來。

　　他想通過努力加深和陸雨婷的關系，來獲得陸雨婷更多的幫助，便主動提出來幫她打水、到圖書館占位子，卻都被陸雨婷婉拒了，還勸他：

　　“圖書館的自習位是公共區域，大家到圖書館都是想去學習的，如果人不在，最好還是不要占位子，免得造成其他同學的不便。
”

　　張土根皮黑，被她一句話羞紅了臉也看不出來，嘴上說陸雨婷說得對，心裡卻抱怨着浪費他一片好心，還沒在陸雨婷面前讨到好。

　　這個餘長喜啥也不做，陸雨婷就對他這麼好，不還是因為他姐姐的關系嗎？

　　張土根腦子裡的筋也不知道是怎麼搭的，凡事總想和餘長喜比較一番，見他們說起明天要一起去餘長喜姐姐店裡幫忙，心裡頓感不妙。

　　那這樣他們不是就更親近了嗎？
不行，他也得跟去！

　　張土根腦子裡這麼想，嘴上就說了出來：

　　“明天我也和你們一起去幫忙吧，長喜姐姐到學校請我們吃了這麼多次飯，我還不知道怎麼表示感謝呢！
”

　　餘長喜沒想到張土根會這麼說，有點受寵若驚：

　　“沒關系，你明天不是還要到圖書館自習嗎？
今天書都拿過去了，就别打亂你的學習計劃了，我和雨婷去就行了。
”

　　聽到餘長喜又在陸雨婷面前提起他在圖書館占位子的事，張土根眼裡劃過一絲憤恨，旋即又露出他的招牌憨厚笑容。

　　“少看一天書也不影響，何況我今天自習完已經把書都拿回寝室了，你該不會是嫌棄我太老土，不想要我去幫忙吧？
”

　　張土根這句貌似玩笑的問話讓敏感的陸雨婷輕輕皺了一下眉頭。

　　她本人是非常讨厭被這種以退為進的道德感綁架，所以一聽到這種類似的話，她立馬就條件反射地感到一陣不舒服。

　　不過餘長喜卻是鈍感力十足，完全沒有察覺到張土根話裡令人不适的地方，還連忙向他解釋：

　　“當然不是，你願意去幫忙我高興都來不及，就是擔心太麻煩你們。
”

　　張土根目的達成，笑容越發真切：

　　“不麻煩，咱們是好同學、好室友，有什麼事都可以共同分擔嘛。
”

　　……

　　第二天。

　　許是聽第一天來的人說蝴蝶發夾送得差不多了，今天長樂服裝店裡的人流量比昨天更甚。

　　餘長樂幾人忙得腳不沾地都忙不過來，連江福水都站到了櫃台後面幫忙裝袋。

　　餘長喜三人走到店門口，看到店裡已經人滿為患，門口還在不斷有人往裡進的場景也是大為吃驚，張土根更是從沒見過這樣的購物盛況。

　　不是說賣衣服嗎？
這怎麼看着像搶衣服呢？

　　餘長喜趕忙喊他姐：“姐！
我和雨婷、土根來幫忙了！
”

　　已經忙得一頭汗的餘長樂聞聲喜出望外：“太好了！
你們真是來得太及時了！
快進來！
”

　　來不及過多寒暄，餘長樂先給幾人各自分派了任務。

　　餘長喜負責接待那些陪媳婦、對象來購物的男同志，重點介紹店裡訂制西裝的業務。

　　陸雨婷漂亮洋氣，看她自己的着裝就知道眼光很好，自然被安排在和翠翠一起接待顧客。

　　張土根一看做事就認真，餘長樂便把重要的登記台賬的工作交給他，自己去前面接待顧客。

　　原本給餘長樂考慮的時間也不多，大緻按照他們每個人在她心裡的長處分配了各自幫忙的位置，哪知道聽說分配結果，外表粗犷内心敏感的張土根心裡又不安逸了。

　　為啥餘長喜和陸雨婷都可以在前面接待顧客，獨獨把他一個人留在櫃台裡，不就是嫌棄他土嗎？

　　一個個體戶有什麼了不起的，都能瞧不起他了？
不就是有幾個臭錢！

　　他堂堂一個大學生主動來給個體戶幫忙，還要遭受個體戶區别對待的羞辱，簡直欺人太甚！

　　真是莫欺少年窮！

　　等他畢業以後走上工作崗位，那就是受人愛戴的教育工作者，和她們這種個體戶完全是雲泥之别，她們就是掙再多錢，也是從古至今士農工商裡最讓人瞧不起的商戶！

　　張土根還在心裡忿忿不平地想着，壓根兒沒聽見身旁收錢的李梅和他說話。

　　李梅本來就忙得不可開交，眼看着長喜帶着同學回來幫忙還挺高興，結果這個同學從一開始就一直在走神，也不知在想什麼，就看見表情還挺豐富。

　　李梅是個急性子，多喊了兩聲見他沒反應，幹脆上手拍了他兩下。

　　“诶，同學！
同學！
你快記一記，我這邊都收完款了，顧客還等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