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瑤到麗州第二年,已經學會認很多字了,平日無事就到主院陪着姜媚,貼心的不行。
相比之下,裴昭調皮到狗都嫌,一日不打就上房揭瓦。
姜媚忙完各種事後,還要被他氣一頓,簡直暈頭轉向,直到王掌櫃委婉地想把自家侄女說給姜詢,姜媚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詢兒早已到了該議親的年紀。
胡大夫的醫館很是火熱,不少人都慕名前來,自從詢兒病好以後,也開始在醫館坐診。
他對跌打損傷很有心得,時日一長,倒也有了些名氣。
送走王掌櫃,姜媚把詢兒叫到身邊,試探他喜歡什麼樣的姑娘,隻得到硬邦邦的一句:“我還小,沒想過這些,姨母不必費心。
”
二十三歲的人了,也不算小。
姜媚想勸,被詢兒堵回來:“姨母和姨父成婚也晚,我還想多和師父學些本事,不急。
”
胡大夫一生未婚,收了詢兒做弟子,準備将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姜媚怕他最後學得和秦牧之一樣,耐心道:“你成了婚也能繼續學本事,不耽誤的。
”
“學醫并非尋常事,不容行差踏錯一步,姨母覺得不耽誤是因為姨母不懂,我不能辜負師父的一番心意。
”
姜媚:“……”
詢兒這是嫌棄她無知了?
姜詢在這件事上很有主見,陪姜媚聊了會兒天,便又要去醫館,剛出了院子,便碰到瑤瑤。
“阿兄回來啦,我做了鮮花餅,阿兄快嘗嘗。
”
不過一年多,瑤瑤長高了不少,人胖了也白了,五官長開,全然沒了當初的倉惶不安,像城郊碧葉連天的荷花池裡,一株亭亭玉立的荷,隻不過還是,未曾綻放,隻隐隐可以窺見日後的美好。
姜詢拿了一塊,吃了一口才道:“好吃。
”
“不管我做什麼,阿兄都說好吃。
”
瑤瑤有些不滿意,唇角卻已上揚開來。
來麗州後她讀書識字,也學了樂器,但最喜歡的還是研究各種菜式,姨母的身子不好,各種藥膳她都牢記在心,變着花樣地給姨母補身子。
姜詢眼裡帶着笑意,又咬了口餅說:“确實好吃。
”
日子一年一年的過,昭兒從一開始的狗都嫌慢慢成了太傅最得意的關門弟子,詢兒也得了胡大夫的真傳,不止擅長跌打損傷,也能治一些疑難雜症,隻是每每提到成婚,還是抗拒得不行。
催詢兒成婚這事漸漸成了姜媚的心病,她忍不住找裴景川商量:“詢兒的年歲漸長,眼看都快到三十了,夫君可有辦法勸他成婚?
”
“夫人該勸的話都勸了,搜羅來的适齡女子畫像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詢兒卻始終沒有要成婚的念頭,夫人就沒想過詢兒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
姜媚被問懵了,還有些受傷:“我對詢兒向來寬容,他若有喜歡的姑娘,大可直接告訴我,為何要隐瞞?
”
姜媚一直記得自己的出身,從不會因為身份差距看低别人,隻要詢兒喜歡的姑娘品行端正,她這個做姨母的都是會支持的。
見姜媚眼底全是茫然,裴景川唇角微勾,拿起一塊棗糕喂到她嘴邊:“也許詢兒不是故意隐瞞,而是那姑娘年歲尚小,他得耐心等等才行呢。
”
棗糕清甜,滿是棗香,見她喜歡,瑤瑤連着好幾日做了送來。
對上裴景川運籌帷幄的臉,姜媚後知後覺明白了什麼。
幾日後,裴昭火急火燎沖進醫館,直奔姜詢:“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
裴昭慢條斯理地收起針灸包,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氣色紅潤,聲音洪亮,再抄十遍《道德經》都不成問題,哪裡不好了?
”
“不是我,是阿姐,有登徒子騙了阿姐私奔,阿姐不見了!
”
嘭!
姜詢把針灸包拍在桌上,眉頭緊皺,一股殺氣在懸壺濟世的醫館彌漫開來。
裴昭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乖乖,姜詢要是不做大夫怕是要做殺神啊。
“你先回家穩住姨母和姨父,莫要讓人聲張,我去找她。
”
姜詢說完,大步出了醫館,裴昭追出門,已看不到他的身影,不由啧啧出聲:“娘說了阿姐要坐船走,都不聽我說完,也不知道要找到幾時去。
”
離開麗州無非水陸兩種路線,城門口人多眼雜,且容易被追上,姜詢第一時間去了碼頭。
中秋将近,碼頭人頭攢動,姜詢不敢大聲呼喊,隻能一個一個地找,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終于在角落看到瑤瑤。
她穿着一襲天青色繡柳葉長裙,許是為了低調,頭上一點兒配飾都沒有。
懸着的心落了地,姜詢沉着臉走過去,拽着瑤瑤就往回走。
“阿兄,你怎麼來了?
”
“别叫我阿兄!
”
這麼多年,第一次被他這麼兇,瑤瑤一時愣住,沒敢再作聲,隻默默跟在他身後。
走到無人處,姜詢才停下來,冷着臉問:“那個人是誰?
”
“阿兄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
瑤瑤一臉茫然,神情不似作假,姜詢覺得有些不對,但想到裴昭說得有鼻子有眼,還是逼問:“你要跟誰私奔?
你知不知道女子的名聲何其重要,此人诓騙你私奔,根本不是真的喜歡你,而且毫無擔當,你怎能答應跟他走?
”
“私奔?
”瑤瑤被這兩個字吓得臉色發白,“阿兄怎能如此想我,是姨母讓我來碼頭接人的,我何時要與人私奔了?
”
“……”
姜詢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他冷靜下來,這才發現瑤瑤的手腕被他抓得發紅。
“疼不疼?
”
姜詢沒松手,輕輕幫瑤瑤揉着手腕,瑤瑤搖頭,疑惑地問:“阿兄,到底怎麼回事,你聽誰說我要私奔的?
”
姜詢自動忽略瑤瑤的問題,隻沉聲道:“以後别叫我阿兄,我們本就不是兄妹。
”
“為什麼,是我哪裡做得不好惹阿兄生氣了嗎?
”
瑤瑤有些着急,瞬間紅了眼眶。
姜詢深吸一口氣,看着她的眼睛說:“你沒有哪裡不好,是我心思不純,不願與你兄妹相稱。
”
“那阿兄想讓我如何稱呼你?
”
瑤瑤含着淚,眼巴巴的,一臉無辜。
姜詢抿了抿唇,避開她的眼睛:“我還沒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訴你。
”
“不管怎麼稱呼,阿兄隻要不要我就行。
”
不遠處的馬車裡,姜媚撞了撞裴景川的胳膊:“你怎麼看出來詢兒喜歡瑤瑤的?
”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
”
“哪裡顯而易見,我就一點兒都沒看出來。
”
“夫人向來如此,不然當年怎會讓我經曆那麼多波折坎坷才如願以償?
”
“那還不是因為……唔!
”
馬車簾子放下,唇舌被堵,呼吸交纏間,裴景川低喃:“嗯,夫人沒錯,都怪為夫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