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是戶部呈上來的畫像,開春之後,該大選了。”劉公公帶着幾個小公公,捧着一大堆畫軸走了進來。
“大選什麼?”封宴看了過去。
“選妃,立後。”劉公公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小聲說道。
後宮不可一日無後,現在空了三個月,前朝那些大臣們成天憂心忡忡,擔心皇家子嗣,所以趕緊挑了上百個美人,準備獻給封宴。
“選妃?”封宴擰眉,随手拿起了一卷畫像抖開。
畫上的女子嬌俏可人,确有幾分顔色。
“陛下,這個好,嬌憨可人。”劉公公見他終于肯看女子的畫像了,眉開眼笑地豎起大拇指。
“好嗎?”封宴反問。
“很好。”劉公公用力點頭。趕緊封後立妃,充盈後宮,這樣他也不會每天盯着他們幾個追問顧傾顔,他這把老骨頭真的快扛不住了。
“好你個鬼。”封宴手一揮,把畫像遠遠丢了出去:“全都丢出去!”
劉公公的笑容僵在嘴角,無奈地揮了揮手。
“老奴讓戶部再選陛下喜歡的女子,陛下每天還是得有人侍奉才行呀。”
“有你這個老東西就行了。”封宴冷冷道。
“這有些事兒,老奴也伺候不了啊。”劉公公愁眉苦臉地說道。
血氣方剛的年紀,總要把精力給宣洩出去吧,皇家也得綿延子嗣吧?封宴隻是封閉了情誼,難不成把男人的本事也一并給封閉了?
“你要是侍奉不好,那你也滾去天邊。”封宴罵完,心髒又開始劇痛。
這次比剛剛更加劇烈,那穿入心髒的麻繩上還帶了尖刺,每一次抽拽都像要硬生生從他的身體裡撕扯下大團的血肉!
“嗯~”他悶哼一聲,痛苦地趴到了書案上。
“陛下,您怎麼了,陛下……”劉公公吓了一跳,趕緊跑了過來。
封宴捂着心口,劇痛讓他的身體死死繃緊,整個人抖個不停。
他的心髒……
現在好像已經血肉模糊了。
那種硬生生要把心髒從身體裡挖出去的感覺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劇烈!
“快,快傳禦醫。把祈大人叫回來,快點去。”封惜也急了,封宴清俊的臉都因為劇痛而扭曲了,他面色赤紅,額角、脖子上青筋暴起。
腦子裡似有萬重巨浪在狂湧,又似有無數帶着刀子的漩渦在瘋狂旋動,在劇痛中,他依稀看到了一張嬌美的面孔,她就站在春光下,朝着他微笑着。
“阿宴,我要走了。”
“你要好好的。”
“阿宴,阿宴……”
封宴五指狠狠地摳在心口上,痛苦地喚了一聲:“顔兒……”
劉公公和封惜對視一眼,慌忙上前抓住了封宴的手。他再用力摳下去,那五指能硬生生摳進血肉裡去!
“陛下快松手,不能再抓了。”
“顔兒……你回來……”
封宴胳膊一振,将封惜和劉公公揮開,摁着心口跌跌撞撞地往門外走。
他看到了,顧傾顔躺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裡,她穿着一身大紅的嫁衣,戴着鳳冠,身下全是血!比她的鳳冠血還要濃烈!
“陛下!”劉公公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跑向了封宴。
封宴揮開劉公公,高大的身子踉跄着踏下台階,突然間就往前一撲,嘔出一口鮮紅的血來。
“顔兒,她在雪山,”封宴撐起雙臂,咬緊了牙關,顫聲說道:“你們都騙我!”
劉公公眼睛猛地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封宴。
“陛下是不是病糊塗了,這怎麼可能呢?”
“我看到了……”封宴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扭頭看向了北邊。
北邊有雪山,經年累月,白雪皚皚,終年不化。
雪山有巨狼,每二十年才生一幼崽,幼狼長為狼王,統掌雪山。
從來沒有人從那片雪原活着走出來,進山者,必死。
“陛下還是得沖個喜才行,這每天心情郁結,怎麼可能會好。這相思磨人哪,不比别的病輕快。”劉公公看着他,歎着氣,輕輕搖了搖頭。
……
雪山腳下。
兩個小巧的身影背着魚簍,拿着釣竿,深一腳淺一腳地踩過深及小腿的雪,往雪原深處的一棟小木屋走去。
她們在這裡住了有一年了。
前面片小湖,鑿開了冰面就有魚兒,她們兩個每天都來釣魚,這是她們唯一的食物。
“瀾哥哥,我們回來了。”兩個小姑娘進了小木屋,把魚簍裡的魚倒進木盆裡。
魚兒在水盆裡激起嘩啦啦的水聲,有一尾魚甚至跳出了水盆,在地上不停的撲騰。
兩個小姑娘沒去管魚,取下懸于火塘上的銅壺,倒了一小盆水,認認真真地洗幹淨手臉,換下沾了魚鱗的衣服,這才輕手輕腳地推開了裡屋的門。
裡屋的正中間地闆上鋪着厚厚的毛皮褥子,顧傾顔蜷縮成一團卧在上面,她眼睛緊閉,手腳團得緊緊的,一動不動。
“姐姐。”三妹妹跪坐下去,手往她的額上摸了摸。
她額頭燙得吓人。
心蠱種了已經有兩個月了,每三日發作一次,會痛到極緻。每一次她都覺得自己要熬不下去了,都會在幻覺裡看到封宴。
他坐在書案前看奏折,看上去人比以前深沉了不少,不說話,也不笑。
顧傾顔就坐在一邊看書,看到有意思的地方,就會把書舉高了念給他聽。可是他聽不到,一直沉着臉看折子……
“阿宴……”顧傾顔長睫顫了顫,眼睛慢慢睜開了。
“姐姐,是我。”三妹妹捧起她的手,輕輕貼在臉上。
“嗯。”顧傾顔又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外面響起了輕輕的關門聲。
常之瀾采買回來了。
每天吃魚,兩個妹妹在長個兒,實在撐不住。他出了趟山,買了些米面油鹽回來,還捉了幾隻老母雞,每天下幾個雞蛋給顧傾顔補補。
“瀾哥哥,姐夫有找姐姐嗎?”三妹妹跑出去,搖了搖他的衣角,小聲說道:“姐姐一直在夢到姐夫,姐夫什麼時候才能來接姐姐。”
“他在選妃。”常之瀾苦笑,搖了搖頭。
“選妃?壞蛋!我姐姐快疼死了,他怎麼可以選妃娶老婆!那我姐姐也不嫁給他了,以後就嫁給你吧!”三妹妹氣得發抖,小拳頭握了又握,眼睛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