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裡。
顧傾顔擰了帕子給三妹妹擦臉,二妹妹站在一邊自己梳洗,齊粉青站在二人身後,呆呆怔怔地看着顧傾顔。
“來,我給你洗洗臉。”顧傾顔把三妹妹收拾妥當,扭頭看向齊粉青。
齊粉青笑得眼兒彎彎的:“不洗。”
“為什麼不洗啊。”顧傾顔問道。
“弄髒了好,髒了就不用嫁人了。”齊粉青掉頭跑開,雙手在地上抹了兩把灰,用力往臉上抹。
“哎,真可憐。”二妹妹同情地說道。
“來,我給你擦擦臉。”齊粉青舉着兩隻滿是泥土的手,拉住了從身邊路過的一位千金大小姐。
“啊,你放開我。”那姑娘吓得尖叫起來,用力推開了齊粉青。
齊粉青瘦得皮包骨,被這樣一推,輕飄飄地摔到了地上,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
“好痛。”她委屈地嗚咽道。
“快起來。”顧傾顔上前去扶她,小聲哄道:“我們去洗幹淨手,該用早膳了,我讓人掏了鳥蛋,給你煎蛋吃。”
“我不吃蛋。”齊粉青一臉驚恐地搖頭:“我不吃不吃。”
顧傾顔見她害怕,連忙說道:“那你想吃什麼?”
“我什麼都不吃,我餓死了就不用嫁人了。”齊粉青用力搖頭。
顧傾顔撫了撫她的臉,扶她站了起來:“你聽我說,咱們得吃,吃得壯壯的,把想娶你的男人打跑,打趴下。”
“打跑,打趴下。”齊粉青歪了歪頭,喃喃低語。
“對,打跑他們,打趴下!不管男女,誰敢輕踐你,你就打他!狠狠打!可要想打得過,你就要變強壯,你得吃飯!”顧傾顔又說道。
齊粉青的臉漸漸漲紅,她看着顧傾顔,連聲說道:“吃飯,把他們都打趴下!”
“姐姐這也能勸得動。”二妹妹眨巴着眼睛,一臉崇拜。
“王妃真厲害。”司黛和司淩走過來,看着乖乖坐到小木桌前的齊粉青,小聲贊歎。
“這叫對症下藥。”顧傾顔輕聲道。
“王妃,那些啰嗦的人又來了。”司淩看着栅欄處,皺起了眉頭。
正在顧傾顔的預料之中。
昨天晚上她杖擊了吳盈,吳盈的父親肯定會來問個究竟。
“王妃娘娘,你昨晚打了我女兒吳盈二十杖,總要有個理由吧。”果然,吳父鐵青着臉,氣勢洶洶地走到了顧傾顔面前,連禮都沒行,指着她就發難。
罪官家的庶女當了宴王妃,這些人是從心底裡看不起她。
“她屢次沖撞,對本妃口出惡言,本妃打她二十杖算輕的。”顧傾顔眸子擡都懶得擡一下,淡定地回道。
“王妃此言差矣。”吳父後面立刻走出來一人,朝她敷衍地拱拱拳,說道:“大周國有律法,哪怕是沖撞王妃,也不能打二十杖。”
“哦,本妃執行的是家規。”顧傾顔抿了口剛煮好的茶,悠哉地說道:“吳盈犯的是我宴王府的家規,本妃以家規罰她罷了。”
“我女兒,犯的哪門子宴王府家規!”吳父火冒三丈地呵斥:“你别忘了,你父親可是逆黨,你能當上宴王妃,全是宴王厚愛,我勸你不要作威作福,拖累宴王的聲名。”
“敢問吳大人效忠于誰啊?”顧傾顔擡眸看向吳父,笑吟吟地問道。
吳父皺眉,粗聲粗氣地說道:“當然是皇上。”
“哦,那你在這兒幹嗎?你怎麼不進宮勤王去?”顧傾顔又問。
吳父怔住。
“你站在這兒,不也是個逆黨嗎?你高貴個什麼勁兒?”顧傾顔好笑地說道:“大家都是逆黨罷了。”
“你、你……我、我……”吳父終于回過神來了,抖着手指顧傾顔。
“大膽,什麼你啊我的,本妃是宴王妃。你們追随了宴王,那就是宴王家裡人,本妃執行家規何錯之有?莫非吳大人并非真心追随宴王,而是另有圖謀?”顧傾顔玉白的指尖握着粗瓷茶碗,不輕不重地頓在桌上。
她聲音不大,卻很清洌,如冰涼的瓷片狠狠地刮在吳父的耳道裡,将他一舉震住。他飛快地縮回手,朝着身邊的人打眼色,可衆人就像沒看見,都垂着眼睛看着腳尖。
顧傾顔這話又淩厲又刻薄,竟把吳尚書當成了宴王府裡的家奴。不過這吳大人也是狂妄過頭了,一口一聲逆黨,封宴若是聽到,他的腦袋都能飛出百丈遠。
“有其父必有其女,吳小姐敢對王妃娘娘無禮,依在下看,正是吳大人指使。”齊禮傑揣着雙手,斜着眼睛看吳父。
“齊大人,你休要胡說。”吳父立馬反擊道。
“啧啧啧,吳大人被我戳中了肺管子,惱羞成怒喽。”齊禮傑不客氣地說道:“勸你好好冷靜,莫要忘了,王妃娘娘可是先皇禦封的縣主,你的女兒又是個什麼東西?”
“你女兒是好東西,你女兒……”吳父勃然大怒,話鋒又對準了齊禮傑。
“我女兒可是先帝封的貴妃,現在也算是太妃,你剛剛還在說要效忠先帝,那我女兒怎麼着也算是你半個主子。”齊禮傑嗓門越來越大,抓着吳大人一頓猛烈攻擊。
早幾日因為齊粉青的事,他可受夠了這些人的譏諷,可現在齊粉青與王妃同吃同住,地位不一般,他可再不怕這些人了。
二人各有簇擁者,雙方越吵聲音越大。
顧傾顔也不攔他們,捧着茶盞慢慢品,拿着自己做的點心慢慢吃。
她早就看透這些官員了,其中有些人或者有些才能,但也自己的小心思,雞賊得很。少年時那些書生意氣,家國情懷早在長年累月的權鬥裡抛得一幹二淨。他們效忠封宴,也不過是權衡利弊的選擇而已。待新朝立起後,她一定要建議封宴廣開門路,大選人才!才不要這些狂妄的老家夥呢。
“王爺回來了。”
這時遠處響起了洪亮的通傳聲。
吳父一個激靈,飛快轉身看向大營的方向,隻見封宴正飛身從馬背躍下,大步如風地朝這邊走過來。
“宴王殿下。”
衆人齊齊拱拳請安。
“怎麼一大早都圍在王妃這裡。”
封宴握着馬鞭,穿過人群,大步到了顧傾顔面前。
“回王爺的話,我們是來給王妃娘娘請安的。”吳父搶先一步回道。
“呵~”齊粉青的父親不客氣地發出一聲譏笑。
吳父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行了,都下去。”封宴盯着吳父看了一眼,拉住了顧傾顔的手,把她往面前輕輕一帶:“顔兒,我們要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