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做夢嗎?
還是她已經死了?
顧傾顔緊緊地抓着他的袖子,睜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人。
“是我,是我。我來晚了。”封宴将她一把抱起來,大步往前走去:“來人,把她們帶上。”
侍衛們扶起如瑛和趙阿姑,搬開了壓在方庭身上的榻,把他擡了起來。
“還有小雁,别丢下她。”顧傾顔顫着手,指了指身後。
封宴打了個手勢,侍衛把整個帳篷掀開,發現了許小雁的屍體。一名侍衛解下披風抱住了許小雁,把她抱了起來。
顧傾顔此時才完全相信不是夢,是封宴真的來了。她把臉埋到封宴的頸窩裡,嗚的一聲哭了起來,握着拳頭在他的肩上一下又一下地輕輕地捶打。
“對不起,對不起。”封宴喉結滾動,沙啞的道歉,一聲又一聲,全是心疼和歉疚。
顧傾顔伸出雙臂,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輕輕抽泣了幾聲,力氣終于耗幹,睡了過去。
“姐夫,我還在樹上……”三妹妹抹着眼淚,哇哇大哭起來。
侍衛縱身躍起,把兩個妹妹從樹上抱了下來。
“姐姐……”三妹妹嗓子都啞了,掙紮着要找顧傾顔。
“你乖,你姐姐昏死過去了,好好跟着齊大哥,不要亂動。”封宴停下腳步,騰出一隻手拍了拍三妹妹的小腦袋。
三妹妹掙紮着,愣是與顧傾顔貼了貼臉,這才乖乖地讓齊大哥抱好了她。
滿地都是斷肢殘臂,有狼的,也有那些侍衛的。
封宴抱緊了顧傾顔,冷冷地掃視了四周一遭,沉聲道:“來人,去追,取秦歸明的頭來見。”
“是。”十多名侍衛站出來,行了禮,迅速跑進了山林之中。
山林很快歸于了平靜。
一彎月靜懸于夜空中,幾隻鷹盤旋着落下,盯住了滿地的狼屍,發出了尖銳的鳴叫。
顧傾顔再醒過來已經是四天後了。
她這段日子是提着一口氣在硬撐,現在看到封宴,那口氣就洩了個幹淨。她緩緩睜開仍有些浮腫的眼睛,轉頭看向了帳外。
這是間十分雅緻的房間,四周全是清淡的草藥香氣,在窗子前有張三層的博古架,上面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瓷盆,裡面種的全是草藥,碧油油的,有的還開着小花。
她撐着身子坐起來,張嘴就叫人,但這時才發現她的嗓子也完全啞了,極本發不出聲音來。
猶豫了一下,她掀開了帳幔。榻前擺着一雙嶄新的青花繡鞋,一邊的椅子上搭着外衫和襪子。她一一取來穿上,拖着有些浮的步子往外走去。
對面是一排小竹樓,樓下溪水潺潺,遠處青山連綿,滿目蒼翠。再看左右,也是這種竹樓,每一個小樓前都擺着數排木架子,上面曬的全是草藥。
“醒了。”封宴低啞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她猛地轉過身,隻見封宴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藥粥站在身後,正凝神看着她。他看上去很憔悴,下巴都冒出了一片青青的胡茬。
顧傾顔嘴角扁了扁,朝他沖過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封宴騰出一隻手摟緊她,把藥粥遞給了身後的許康甯。
“王妃娘娘可算醒了,王爺這幾天衣不解帶,沒日沒夜地守着王妃呢。”許康甯捧着藥粥,小聲說道:“就連這藥粥也是王爺親手熬制,每天三碗一頓不拉,就想讓王妃醒來的時候可以吃上一碗新鮮滾燙的粥。”
“别說了。”封宴緊緊抱着顧傾顔,啞聲道:“身上還疼不疼?頭呢?你高熱了這麼些天,我悔得腸子都要青了。我該多派些人送你才是……”
“别說這些,”顧傾顔又往他懷裡鑽緊了些,哽咽道:“你是不是輸了?”
“沒有。”封宴搖頭,下巴在她的頭頂輕輕掃動。
“那你怎麼會來山裡?”顧傾顔又問。
“許康甯說你不見了。”封宴握緊她的手,喉嚨又是一陣發緊,“若你不見了,我還打什麼?”
顧傾顔又扁了扁嘴,雙手在他腰後緊緊纏絞住。
“姐姐。”三妹妹從對面的小竹樓裡跑出來了,哇哇哭着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了顧傾顔的腿。
顧傾顔蹲下來,扶着她瘦瘦的肩膀仔細檢查:“你沒受傷吧?”
“一些皮外傷,小淤青,小口子,擦了藥就好得差不多了。那棟小樓就是她之前在這裡治傷時住的,正好和二妹妹再住在那裡。”許康甯指了指對面的小竹樓。
原來這裡是藥王山。
顧傾顔牽緊了三妹妹的手,擡眸看向對面。二妹妹也出來了,一瘸一瘸的,看來是腿上的舊傷發作了。
“我不痛的。”二妹妹摸了摸腿,擡起頭看顧傾顔。
顧傾顔抱了抱她,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以後,她再也不讓妹妹受這樣的驚吓了,萬一真弄丢了一個,她可怎麼辦。
“姐姐,方大哥也好多了。”三妹妹又說道。
那就好。
顧傾顔輕輕點頭。
“小雁姐姐埋在了後面。”三妹妹指後面的大山。
顧傾顔有些恍神,眼淚又開始瘋狂地落。
牽着兩個妹妹的手,被她們帶到了小雁的墓前,石頭鑿成的石碑,上面是嶄新的刻字:愛妻許小雁之墓,夫方庭立。
生前沒能得到的,死後還能感受得到嗎?
顧傾顔跪坐下去,撫着石碑上的字,輕聲抽泣。
“燒了好多好多元寶給小雁姐姐,還燒了大大的屋子還有仆人。”三妹妹又說道。
顧傾顔點了點頭,把三妹妹緊緊攬進了懷裡。
封宴怕她太傷心,先把她抱了起來:“先去喝粥,你餓了這麼多天,得先從喝粥開始。”
顧傾顔摟住他的脖子,任他抱着自己。
“還有小山越呢?”她突然想到了大姐的孩子,啞聲問道。
“在藥房,有專人守着。他倒是挺能撐,一直吊着氣,今日這氣就更足了些。”許康甯說道。
顧傾顔松了口氣。
姐姐的骨血也算是保住了。
出了太陽,暖融融地籠罩在身上。顧傾顔靠在封宴的懷裡,由着他一口一口地喂自己。
“姐姐,我也要喝,也喂我一口。”三妹妹張着小嘴,湊過來。
“妹妹,你怎麼臉皮這麼厚。”二妹妹捂住她的嘴,把她拖了回來。
封宴無聲地笑了笑,當真舀了一勺喂給三妹妹。
三妹妹眉開眼笑地吃了粥,心滿意足地坐在了一邊:“我吃了姐夫的粥,以後會和姐夫一樣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