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為什麼說那個武安侯府的世子側妃，有點兒小聰明，但不多啊？
”
流螢不解，邊剝着手中花生邊問。
沈南煙拖着下巴，始終注視着人群的一舉一動，有些心神不甯……
“流螢，你之前與你兄長在一起時，也去過大大小小許多國家，經曆過見過不少事情……”
“每逢災年，城外總有施粥施飯的，但你有見過在鬧市，在大庭廣衆下，直接這麼免費發東西的嗎？
”
流螢放下手中花生，眯着眼睛仔細回憶，好像真的沒有……
她看向沈南煙，輕輕搖了搖頭。
“有句話叫救急不救窮，百姓遇了災，受了難，若是心善之人搭設粥棚救急，就算他們敞開懷，撐破肚皮，能吃多少也是有限的，可若是他直接發糧發銅闆呢？
”
流螢若有所思，聲音極小，“若是直接發糧，發銅闆，不單單是難民，尋常百姓也必定會想方設法地來占這個便宜……”
“屆時，不但會耽誤救助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還會因為許多老百姓的貪心與自私，引起一系列的麻煩。
”
沈南煙淡淡點頭，一個勁兒地向遠處張望……
軍巡處的人，還有衙門的人，得快些來疏散人群才好，否則一旦發生踩踏事故，可是會出人命的！
“顯然這個側夫人也想到了這些，這才讓大家夥兒憑号領取？
”
流螢恍然大悟，眼睛也不由得睜得老大，“所以主子才誇這個世子側妃聰明？
”
“嘁！
”沈南煙輕嗤了聲，“不過是有點兒小聰明罷了，她啊，眼皮子太淺，還是太自以為是了！
”
忽地，流螢突然想起了舊年豫州之事，那時的廣場上，也是站了許多的人，但卻遠不及眼下的一半兒……
滿腦子都是血腥畫面的流螢，瞬間别過頭去，滿臉驚悚地看向窗外人群……
不好，怕是要出大事了！
百姓們疲憊不堪，耐心耗盡，正欲爆發的一瞬，安淺陌終于在兩名侍女的攙扶下，徐徐下了馬車，不情不願地走上了刑台。
台下等待許久的百姓們，頓時騰起一片歡呼……
因為大家心裡其實都明白，要等這位“大善人”惺惺作态地說些什麼，才會開始發放種子，眼下人來了，這幾個時辰可算沒白等。
安淺陌卻十分驚喜，這種子還沒開始發呢，就有這效應了？
看來她的決定是對的！
她正享受高高在上，被人擁戴的感覺，人群外突然奔來大批官兵，伸手就去扯站在最外面的百姓。
“散了散了！
”
“全都散了！
”
看着那群穿着軍巡處铠甲的士兵，安淺陌倏地蹙起精緻的眉眼，心中很是不解……
按說軍巡處的都指揮使是拓跋君赫，眼下拓跋将軍回來了，就算他從來不與武安王走動，也不該，更不會公然跟武安王府作對啊？
“哎……”她揚起下巴，沖那個管事兒的道，“你去問問是怎麼回事兒。
”
那管事之人偷偷翻了個白眼兒，低聲回道，“側夫人，眼下挨挨擠擠的都是人，咱們根本就出不去啊！
”
“那就想辦法！
”
“……”
已經等了這麼久了，發東西的人也露面了，百姓們豈肯就這麼離開？
眼見實在勸不動，雲拾身為軍巡處的副都督，登時尋了個高處踩上去，拔出劍來，扯着嗓子沖衆人大吼：
“為防踩踏，造成不必要的人員傷亡，長公主命吾等，立刻疏散人群，凡抗旨不遵者，全部押入大牢，勞動改造！
”
西夏子民奉沈南煙為神明，更是對她下的幾道利民政令感激不已，甫一聽到是長公主下的命令，不禁開始猶豫起來……
雲拾高舉手中令牌，繼續放聲喊道，“長公主擔心爾等安全，方才已經給戶部和吏部下了旨意……”
“即日起，凡是攜帶田契，去朝廷指定的司農寺購買種子者，隻需交付一半銀兩t，其餘部分，由長公主府支付，絕不動用國庫分毫！
”
“真的假的？
”有百姓發出驚呼，“那可能省下不少銀錢呢！
”
有老人道：“豈止是省錢啊，往年多少農戶為了貪便宜，去尋常店鋪買種子……”
“結果不是上當受騙，導緻絕産，誤了農時，白白荒廢了一年的時間！
就是種子質量不好，發芽率低，導緻減産，最後損失慘重！
”
“呀！
司農寺的種子大概也是有限的吧，去晚了是不是就沒了？
”
一些百姓開始陸陸續續離開，“我還是去司農寺買種子吧，既便宜，又有保障！
”
眼見起了效果，雲拾又道，“長公主一向愛民如子，如此這般，全是為了爾等着想，咱們大家還是速速散了吧！
”
有百姓終于認出了雲拾，興奮地在原地直跳腳，“我記得他，他确實是長公主身邊的護衛，是現任軍巡處的雲副都督！
”
當真？
又有許多人齊齊朝雲拾望去……
“自打軍巡處換了統領，咱們的日子可好過多了，最起碼不用交什麼‘攤位費’，也不用請那些官爺們‘吃茶了’……”
本來想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想領些種子倒買倒賣的商戶，突然喊道，“要我說咱們就散了吧，别給軍爺們添麻煩了！
”
“再說了，眼下這麼多人，等發到咱們這兒時，且不說還有沒有種子可發，興許天都黑透了！
”
又有人應和道，“就是，也太耽誤事兒了，況且也不知道那種子能不能發芽……”
“若是在哪個店家買的，出了問題還有地方讨公道，這，這将來萬一什麼都種不出來，咱找誰說理去！
”
“走走走，咱們走……”
“……”
安淺陌距離雲拾那些人太遠，聽得并不真切，直到幾個下人将方才雲拾說的話傳回來，西市外圍的兩圈人都快走光了。
沈南煙，又是沈南煙！
安淺陌咬牙切齒，琢磨着她的那道旨意，眸色陡沉……
豈有此理，是她先想到免費發種子的法子的，怎能叫她撿了便宜，平白又得一波民心？
“來人，維持好秩序，咱們開始免費發放種子了！
”
“大家放心，無論是小麥、稻米、黍、稷、還是各種菽類，本夫人這裡都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