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靈韻不想讀醫，可是架不住大家都想讓她去醫生。

　　周爸爸更是堅持帶她去堂叔家走一趟。

　　堂叔家住在隔壁村，以前是村裡的赤腳醫生，後來女兒和兒子都考上了大學，而且都是讀醫的。

　　在這個80年代，家裡出一個大學生都是了不得的，更何況一下子出兩個呢？一下子就光宗耀祖了。

　　村裡的人更是對堂叔家贊不絕口，兒子在省城當醫生，對堂叔來說，那是倍有面子，連着在周家族人裡的地位也得到大大提升。

　　周日一早，周爸爸帶着自家養的大雞子去找堂叔。

　　堂叔早上有些忙碌，都在給村裡的人看病，接待她和周爸的堂嬸。

　　“什麼風把三哥給吹過來了？怎麼有空過來我們這裡啊？”堂嬸看着雞子也是笑容滿臉。

　　周爸爸聊了一下，就切入正題了，“我家韻韻要報考大學，想過來請教一下你們，報讀大學醫學類怎麼樣？”

　　周爸爸面對着堂嬸，沒了在家裡的威嚴，倒多了幾分讨好。

　　堂嬸看着周爸爸的笑臉，揭了揭眼眸，十分震驚地說道：“啊！你們家靈韻不是退學了嗎？怎麼還參加高考呢？”

　　“當時不是退學，而是休學，所以還可以參加高考。”周爸爸耐心地解釋着。

　　“可你這功課也拉下不少吧。”

　　堂嬸拿了杯子，倒了茶給周氏父女喝，“先喝口茶吧。”

　　周爸爸喝了口茶，“這茶好喝啊，這都是什麼茶啊！”

　　一說起茶葉，堂嬸就一臉驕傲，“這是我省城的兒子給我拿的茶葉，單位發的，想要買也買不到的，西湖龍井，在我們這裡可喝不到這樣的好茶啊。”

　　這西湖龍井可不便宜，一斤都要三十四十元，那可頂得上一個工人一個半月的工資的，老金貴了。

　　周爸爸又趕緊多喝了幾口。

　　堂嬸看着周爸爸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目光略帶嫌棄。

　　這樣的窮酸親戚，實在太丢身價了。

　　雖然她也沒什麼身價，隻是家裡出了兩個大學生，便自我感覺高人一等，看親戚的目光都變了。

　　堂嬸喝了口茶，問道，“靈韻現在在哪裡讀書啊？成績怎麼樣啊？”

　　“在縣一中，成績的話，就排在班級裡前五十名，四十六名吧，我想請教一下你，我們這個成績能考臨床醫學嗎？”

　　“臨床醫學，也要看你有多少分，報哪個學校？”

　　“縣一中也不是什麼好高中，就算排在前五十名，也不一定能考上大學，況且臨床醫學的分數本來就不低，想要考上去很難。”

　　堂嬸話裡話外就是覺得周靈韻考不上臨床醫學，鄙視她成績不好。

　　可周爸爸是樸素的鄉下人，根本就聽不起别人瞧不上自己，又問道，“那靈希是怎麼是怎麼考上那臨床醫學的？”

　　靈希是堂嬸的大兒子，也就是那個在省城當醫生的兒子。

　　“你家靈韻又怎麼能跟我家靈希比呢？我家靈希那可是金州中學前幾名的學生，考上了可是我們省城裡最好的醫學院，南方醫科學院，這是靈韻能比的嗎？”

　　“這麼難考的嗎？除了南方醫科學院，應該還有其他學校能考的吧。”

　　“省裡其他醫科學校分數是低一些，可考出來以後也隻能安排到偏僻山村當醫生，在鎮裡的衛生站當醫生，那待遇比省城的可就差多了，就拿茶葉來說吧，你聽過鎮裡的衛生站發這麼金貴的茶葉嗎？”

　　這話就是好像說，隻有考上南方醫科學院的臨床醫學，才有點用，其他的不值一提。

　　“我覺得嘛，女孩子模樣長得不錯，不如去學些唱歌跳舞的，說不定出路還大一些。”

　　這話就不太好聽了，好像讓周靈韻去當什麼不正當的職業。

　　“嬸嬸，我本來就沒打算考臨床醫學當醫生，隻是我爸熱心而已，醫生也沒什麼好的，要熬夜，節假日要值班，拿的還是死工資，若是上邊沒人的話，就隻是一個普通醫生而已的，出路也不大！”

　　周靈韻這話說得十分不客氣，把堂嬸氣得臉紅一陣白一陣的。

　　“你懂什麼！醫生的社會地位高，不是你一個考不上大學的學生能比的！”

　　也許是氣急了，堂嬸直接說她考不上大學了。

　　“我這不是還沒考嗎？堂嬸，你怎麼就确定我考不上呢？”周靈韻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就你爛高中讀的，怎麼可能考得上大學呢？”

　　堂嬸發了一通脾氣，看得周爸爸也是目瞪口呆，“弟妹，靈韻年紀小，不懂事，也沒啥惡意，你也不要太計較。”

　　“那你倒說說，你要報什麼專業啊？”

　　“我報無線電專業，出路也還行吧。”周靈韻道。

　　“聽都沒聽過，肯定是個冷門專業，這種專業有什麼好的？能去什麼地方工作？”

　　周爸爸便把昨晚周靈韻說的話複述了一下，“去電視廠，收音機廠，還有什麼廠來的?”

　　“去研究院也可以的。”周靈韻補充說道。

　　“去研究院？就你這成績，那也是頂尖人才去的地方的，去廠裡也就當個工人，哪能有當醫生的體面呢？”

　　堂嬸把醫生的好處都列舉了一遍，可是周靈韻卻沒多少興趣。

　　“不了，我不考慮當醫生，謝謝堂嬸。”

　　這番油鹽不進的模樣，簡直就是雞跟鴨講，白費了她的一番口舌了，“既然你們也聽不進我的話，那也就不要來問我填志願的事了。”

　　“其實嘛，靈韻能不能考上大學都是個問題，志願什麼也不重要。”

　　堂嬸氣鼓鼓地轉身就走了，擺明就是看不上她們一家，也覺得她考不上大學。

　　當然啦，這後續堂嬸就在周姓家族裡宣揚周靈韻有多麼不自量力，考不上大學，還說看不上當醫生。

　　整得周靈韻一家的名聲都不好，一家人好像成了幾條村裡的笑話。

　　周爸爸也覺得周靈韻損了自己的臉面，越是讓人覺得考不上，越是要争一口氣考上，非要周靈韻填報臨床醫學專業，若是不選這個專業，以後不給錢周靈韻讀大學。

　　周靈韻怎麼也沒想到報考志願，竟演變成一場家庭矛盾。

　　“你若是不讀醫，就不要回這個家！”

　　真怕周爸爸幹涉太多，周靈韻逃命式地坐車去了縣城。

　　可一個很大的現實問題擺在她面前，就算她考上了理想的專業，她哪來的錢讀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