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願站在病房外，看着顧昭廷良久。

　　可顧昭廷的注意力，全都在方初陽的身上，并沒有注意到她。

　　她看到他給孩子喂完了米粥，又給方初陽按摩腿腳，疏通筋骨。

　　動作是那麼溫柔。

　　不管他對前妻如何，至少是個還不錯的父親。

　　在門外站了足足半分鐘，姜願才回過頭，“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聽到這話，陳祝慌了，“少奶奶，來都來了，你不進去看看小少爺嗎？還有老闆……他們，都很想你。”

　　姜願看着陳祝輕笑，“我叫姜願，不是你家少奶奶。”

　　話落，她轉身要走。

　　可在和陳祝擦肩而過的時候，身後伸來一隻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姜願錯愕回頭，正對上顧昭廷一雙深沉的眼眸。

　　姜願從未看過這樣的一雙眼睛，萬千情緒，在他眼底彙聚。

　　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要和她說。

　　原來，病床上的方初陽，發現了這邊的動靜，沖着姜願所在的位置，叫了一聲“媽媽”。

　　正是這一聲“媽媽”，讓顧昭廷注意到她來了。

　　陳祝見狀，立即退了下去。

　　走廊上，顧昭廷緊緊捏住姜願的手腕，似乎生怕她從眼前逃脫。

　　“既然都來了，怎麼招呼不打一聲，就要走？”

　　他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臉頰上。

　　看到她的臉，并未因為桑晚秋的那一巴掌，留下傷痕，他松了口氣。

　　姜願垂着眼睫，悶聲道：“我又不是來看你的。”

　　“那是來看孩子的？”

　　聞言，顧昭廷挑眉，他側過身子，示意姜願進屋。

　　病房裡，床上的男孩睜大着一雙無辜的眼睛，正充滿期待的看向姜願所在的方向。

　　那雙眼睛似曾相識，姜媛感覺好像看到了照鏡子的自己。

　　隻是一眼，她就避開了方初陽的目光，不再對上他的視線。

　　她并沒有進屋，“你兒子的傷勢，是穗穗造成的，身為母親，我替穗穗向你們道歉，醫藥費我會賠給你，當然作為補償，你也可以向我索要一份精神損失費。”

　　這話讓顧昭廷臉色一僵。

　　他靜默半秒，忽地笑出了聲：“所以，方梨，你今天過來，來和我談判孩子的賠償事宜？”

　　姜願點頭，公事公辦的說：“穗穗做錯了事，是我沒教育好，我這個當媽的，當然要給她兜底，傷害既然已經造成了，不如咱們聊點實際的，你想要多少？”

　　她字字句句，不離穗穗，卻稱方初陽為“你兒子”……

　　顧昭廷忽然感覺有些無力，他笑的心酸：“陽陽也是你兒子，是你當初，甯願失去性命，也要保護的孩子，可你現在，不打算要他了？”

　　病房裡，方初陽一直期盼的看向大門的方向，雖然二人的聲音壓得很低，他也聽不見他們說了些什麼。

　　但小孩子心思原本就敏感，大人之間奇怪的氛圍，方初陽未必感覺不到。

　　注意到兒子不停看向這邊的視線，顧昭廷拉着姜願，來到醫院一個不起眼的雜物間裡。

　　門一關，隔絕了外面的一切，封閉的空間，隻剩他們兩人。

　　顧昭廷把姜願抵在牆上，她的手腕被牢牢擒住。

　　後背抵上冷硬的牆壁，姜願皺眉：“你幹什麼？”

　　她有種被冒犯到的感覺。

　　可畢竟男女力量的懸殊，并不在一個量級上，姜願費力掙紮無果，隻能瞪着眼前的男人。

　　顧昭廷目光朝下，視線落在方梨被他吻過無數次的薄唇上。

　　曾幾何時，她靠在他的懷裡，主動仰起頭，向他索過吻。

　　可是如今……她的唇隻會對他說出冰冷的話語。

　　“不是要付我們精神損失費嗎？”顧昭廷頓了頓，深眸挺鼻，近距離的看她。

　　姜願這才發現這個男人的五官，生的這樣精緻。

　　可突然拉進的距離，讓她整個人都警惕起來。

　　男人的手指，似乎想要觸碰她的唇瓣。

　　出于本能反應，方梨一把将他手打下來。

　　“說吧，要多少？”

　　姜願一臉冷色，像是在談生意的語氣，“開個數，别動手動腳的。”

　　顧昭廷深深地看進方梨的眼底。

　　她這樣急于和他撇清關系的樣子，讓他被深深傷到。

　　顧昭廷顧左右而言他：“聽說你要結婚了？”

　　姜願擡頭，“怎麼？想要請柬？”

　　“……”顧昭廷胸膛起伏，控制住怒火。

　　他一隻手撐在牆上，強裝面不改色，“是，日子定在什麼時候？”

　　他沒有忘記，這次她和姜家人從國外來，是為了和傅司璟談婚事的。

　　盡管強壯鎮定，可顧昭廷起伏的胸膛，還是洩露了他内心的真實情感。

　　姜願看到了，卻當沒看到：“下個月吧。”

　　婚禮的日期，她其實也不太确定。

　　原計劃是下個月，可白天姜願聽到，傅司璟和她家人商讨，有要出國辦婚禮的打算。

　　來來回回的折騰，勢必會耽擱時間，而且傅家規矩比想象中多，聽說傅國康最近在找人算日子。

　　說是挑個黃道吉日，對夫妻感情更好？

　　姜願不懂這些，隻能任由傅家安排，隻是傅國康性格強勢，未必肯輕易放傅司璟去國外辦婚禮。

　　但姜願也不知道自己從哪兒生出來的一股悶氣，故意拿話激他。

　　“行，我記下了，回頭我讓我老公，親自把請柬給你送來。”

　　姜願是懂得怎麼氣人的，她口中的老公，自然指的是傅司璟。

　　坦白說，私下相處，姜願并沒稱呼過傅司璟“老公”，可正是這樣随口一說，讓顧昭廷的臉色，驟然變得冷沉。

　　“你叫他什麼？”他一雙眼眸，仿佛要噴火。

　　姜願視而不見，“都要結婚了，叫老公有什麼問題嗎？你管的是不是有點多？”

　　顧昭廷表情一凝：“那我是什麼？”

　　姜願：“你愛是什麼是什麼。”

　　話落，姜願越過顧昭廷要走。

　　她沒有回頭，更沒有多看顧昭廷一眼，隻是沖着他潇灑的揮了揮手。

　　顧昭廷深邃的眼底，凝結出濃郁的哀傷。

　　他的世界好像突然就黑了，沒有一絲光亮透入。

　　姜願明明離他很近，可他又覺得很遠。

　　他想伸手觸碰她，卻隻能看着心愛女人的身影，漸行漸遠。

　　怎麼就這樣了呢？

　　愛他的方梨不見了，眼前的這個女人叫姜願。

　　在姜願的視角裡，他們沒有過去，沒有回憶，不是夫妻，而他顧昭廷，隻是個對她糾纏不休，甚至對她造成了騷擾的陌生人。

　　耳朵裡一陣刺耳的嗡鳴，攪得顧昭廷渾身難受。

　　隻見他臉色慘白的捂着頭，身體緩緩往抵上滑去。

　　姜願剛推開門，忽然聽到身後，有什麼重物倒地的聲音。

　　她下意識回過頭，就看到顧昭廷躺在地上，雙目緊閉，面色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