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門虛掩着,那邊的門其實也是虛掩着,再加上馬豔珠時不時的尖銳的聲音,依稀能聽到一些。
青禾守在外面,聽得更清楚一些。
“大姐,我會死的。”馬豔珠一把拉住安信侯夫人,手用力的扼着安信侯夫人的手腕,掐得安信侯夫人生疼。
“大姐,我會死的。”馬豔珠紅着眼眶,再一次道。
安信侯夫人疼得甩開她的手,怒道:“你胡說什麼?”
“大姐,我會死的,你也會死的。”馬豔珠聲音壓得極低。
“你胡說什麼!你是不是瘋了。”安信侯夫人揉着手腕,斥道。
“大姐,你信不信二姑娘會要了我們的性命?”
“你是真的瘋了!”安信侯夫人不信,氣得想擰馬豔珠。
“大姐……大姐……你怎麼就不相信,二姑娘是極厲害的,如今……連老夫人對二姑娘也信任的很……二姑娘……一定不會放過我的,也不會放過你的。”馬豔珠急道,話更是說得颠三倒四。
其實就是一種感覺。
這種感覺在當時她第一次在相府出事的時候,就有的。
那一次姜錦心過來,告訴她就要被送走。
那種情形下,馬豔珠不相信姜錦心是真的一無所知,不知道自己和陷害孔氏的事情有關系,可就是這麼一個未出閣的少女,冷靜的看着自己,說的那幾句話,到現在還讓馬豔珠驚悸不已。
那種情形下,那種時候,平靜的少女……
如今越回想越讓馬豔珠驚慌不安。
“好了,你也别胡說錦心有什麼了,你是真的沒用,居然讓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吓到了,早知道你這麼沒用,當初我就不會把你送到姜府去。”安信侯夫人滿臉失望,她是真的後悔了。
當初的目的是正室夫人的位置,現……在,現在看着一身狼狽的馬豔珠,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
“行了,你就先回去繼續躲着吧,我再和護國公夫人商議一下,接下來如何……我會和護國公夫人商議的。”
安信侯夫人說完,站起身:“我還有事,不能在這裡久留。”
話說完,起身就走。
“大姐!”馬豔珠急了,上前一把拉住安信侯夫人的衣袖。
“姨娘,您别急,侯夫人是您的親姐姐,一定會幫着您的,您先放手……您逃出相府,這會不定鬧成什麼樣子,侯夫人還得去看看,若是讓人把這事張揚出來,您不得好,侯夫人也不得好。”
安信侯夫人身邊的一個心腹婆子,上前勸道,一邊用力拉開馬豔珠的手。
馬豔珠的手被捏得生痛,也擔心姜府的事情,手終于落了下來,眼睜睜地看着安信侯夫人離開。
馬豔珠無力地踉跄了一下,雲珊伸手扶住,擔心不已:“姨娘!”
馬豔珠扶着雲珊的手定了定神,在凳子上坐下,眉心打結。
“姨娘……”雲珊正想勸,忽然,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主仆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又是輕輕的叩門的聲音,馬豔珠對雲珊使了個眼色,雲珊會意,小心的到門前,輕輕的拉開門,才想說話,對上的是青禾的臉。
青禾的一張笑臉,卻吓得雲珊一哆嗦,下意識的重重的合上了門,驚慌失措的道:“姨娘,……是青禾。”
馬豔珠的臉色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手用力的按在桌上,站了起來。
“開……開門。”
門再一次打開,青禾笑盈盈的站着,仿佛方才沒有吃了閉門羹似的,看到雲珊還打了聲招呼。
“雲珊,好巧,馬姨娘也在嗎?”
“在……在的。”雲珊道。
“我們姑娘方才就覺得似乎看到了馬姨娘,還以為是看錯了,沒想到居然是真的。”青禾道,“我們姑娘想過來見一見馬姨娘,可行?”
話說的極有禮,以姜錦心的身份,原不必如此的。
雲珊慌亂的轉向身後,這事她拿不定主意。
“請二姑娘……過來一叙。”馬豔珠暗啞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替雲珊說了話。
“姨娘稍待。”青禾在門口遙遙的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雲珊慌不疊的到馬豔珠面前:“姨娘……怎麼辦?現在怎麼辦?二姑娘發現了,二姑娘追來了。”
兩個人是逃出府的,也不知道現在府裡怎麼處理這事的。
逃出來的時候隻想着逃了性命,現在看到相府的人又是心虛又是驚慌。
“姨娘……我們跑吧!”
“跑不掉的。”馬豔珠搖搖手,笑容苦澀。
門再一次被推開,青禾引着姜錦心進門,進門後,楊柳關上了門。
看着一臉平靜緩步過來的姜錦心,馬豔珠蓦地站了起來,聲音顫抖:“二……二姑娘!”
“好巧,居然會遇到馬姨娘,之前馬姨娘不見了,祖母很着急,原本是要報官,以逃妾罪論處的。”姜錦心在馬豔珠對面坐下,溫婉地笑了笑,偏頭看了她幾眼,有着一股少女的嬌俏,“馬姨娘看起來,過得還不錯,方才……的,是舅母?”
馬豔珠再站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掩面哭了起來:“二姑娘,我……我隻想活命,我……我沒有對夫人不利。”
“馬姨娘,當初是拼了命地要進府裡,現在又是拼了命地要逃離!”姜錦心輕輕地歎息,“又是何苦呢!”
“二姑娘救我!”馬豔珠哭求。
“你要如何?”姜錦心頭微微低下,目光和馬豔珠對上。
十三四歲的年紀,看着雖然身形高挑了不少,眸色溫柔若水,長長的睫毛撲閃了兩下,笑意淺淺,如果不是現在的這個處境,如果不是問的是現在的這句話,馬豔珠差點就信了。
相信這位二姑娘是真的溫柔無害的性子。
“二姑……娘,我……我不想死。”馬豔珠一咬牙。
“馬姨娘,有些事情,開弓就沒了回頭箭,你若回頭,該如何?逃妾嗎?你們家或者……安信侯夫人,會忍受這麼大的委屈嗎?”
一個逃妾的名頭,不隻讓馬豔珠寸步難行,還會讓馬氏女跟着一起蒙羞。
再有就是姜府的壓力。
姜尋承也容忍不了這麼丢失臉面的事情。
不再尊稱:“舅母”,一個安信侯夫人表明了态度,也表示了一切。
“二姑娘,方……才,方才我大姐……才,說……說是護國公夫人的意思,要讓我指證夫人,是夫人的錯,是夫人想陷害顧姨娘,都是夫人的意思。”馬豔珠臉色慘白,身子搖搖欲墜。
“方才嗎?怪不得!”姜錦心溫聲道,言語平靜,并不意外,“馬姨娘怎麼說?”
“我……我不同意,顧姨娘不會放過我的,顧姨娘一定不會放過我的。”馬豔珠一咬牙,原本可以說得更委婉,可是對上那雙清透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馬豔珠心裡一哆嗦,下意識地說出了心底的話。
“顧姨娘不會放過你的!”姜錦心肯定,笑意盈盈。
“馬姨娘可能還不知道,之前府裡看病的大夫,現在去衙門裡告了顧姨娘。”楊柳在邊上接了話。
“告……顧姨娘?”
馬姨娘是偷偷逃了,讓丫環盯着安信侯府,等着安信侯夫人身邊的人出來,已經是最大的極限,她自己躲在客棧,哪裡也沒去,也不敢見人,自然也不知道現在鬧大的這件事情。
“衙門裡的事情,可能馬姨娘沒關注過,說是顧姨娘買通這個人,假裝懷孕,以圖後計,之後又擔心事情敗露,擔心這個大夫嘴不嚴,欲讓人害了這個大夫人性命,這個人逃脫後,就去衙門告了顧姨娘。”
楊柳繼續道。
馬豔珠大駭,腳下一軟,跪坐着地上。
顧姨娘過河拆橋,如果自己和大姐,真的同意了顧姨娘和護國公夫人的意思,最後恐怕自己也難逃死路。
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靈,整個相府都是顧姨娘的,或者那個時候顧姨娘已經坐上正室夫人的位置,而她也……是真的沒了活路……
馬豔珠駭得臉白如雪,差點驚了魂,感同身受,或者這就是必然的結果,一眼就能看到,怎麼會不驚駭失控。
“安信侯夫人還說什麼了嗎?”姜錦心仿佛沒看到她慘白的臉色,溫和地笑了笑,問道。
“大姐說……說要去問問護國公夫人,我……我不同意,我沒有同意。”馬豔珠連聲道,含淚看着姜錦心,“求二姑娘救救我,我不是逃妾,我隻是因為害怕,出門來找大姐,并沒有逃,我……我還會回去的。”
“馬姨娘的事……祖母已經知道了。”姜錦心道,“不過最近事情實在多,特别顧姨娘的事情更大,祖母現在讓府裡把事情壓下去,馬姨娘若是想回去,讓令姐出面陪一陪,還是可以的。”
“能……能回……回去?”馬豔珠在顫抖。
“回去吧,顧姨娘現在自顧不暇。”姜錦心笑道,“我會幫你在祖母面前美言幾句的。”
“我……我要怎麼辦?”事情聽起來簡單,馬豔珠卻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馬姨娘,還是先請起來說話,有什麼事情不能坐下來好好說呢?逃跑真的解決不了問題。”姜錦心溫聲道。
青禾過來把馬豔珠扶了起來,扶她在桌邊坐下。
馬豔珠的手下意識地擰緊裙子,聲音發顫,一咬牙:“二姑娘……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