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似乎不隻我一個,好像有個姐姐、妹妹的吧!”郡王妃揉了揉眉心,“不過我應當是被教養過一段時間,到京城的時候,和你娘親又是一起進府的,進府的時候,我是聽得懂京城的說話,自己也會說的。”
“姨母怎麼肯定自己不是京城人?”
郡王妃看了看姜錦心,“具體已經記不清了,我……應該不是,我記憶中走過不少的路,我和另外一個,我的姐妹兩人……在馬車裡,一直是昏昏沉沉的,還有被打的經曆,像是……學不好說話,具體……我已經想不起來。”
被綁、被打,又被遠遠地帶走,好像走了不少的地方。
之後又是教了說話,像最初聽不懂的時候,還會被狠狠地打。
所以,比起孔氏,郡王妃吃的苦更多,也因此更懂事,也會照顧看着比她小的孔氏,其實真論起來,兩個人誰大誰小真不好說。
安信侯府是按照她們當時過來的時候的高矮給排的序。
聽着這一段過往,姜錦心感同身受,看着已經哭得泣不成聲的孔氏,伸手抱住了她,這一段過往,真的令人窒息。
兩個孤立無援的女孩子,彼此之間隻有對方,兩個人隻能互相取暖,在安信侯府瑟瑟發抖。
所以,姨母才會在自己嫁了之後,急切地跳出來替娘親做主,借着郡王府的勢,壓得孔太夫人不得不給娘定下一門,看着并不太得利的親事,姜尋承那時候是真的隻是一個沒家底的士子。
姨母應當覺得姜尋承長相出色,人品出彩,又不是三鼎甲,不太會有人搶,才覺得他和娘親很合适。
姨母和娘親不是一般的姐妹可以比拟,不是血脈親人,卻已經遠遠地超過了血脈至親,也因此姨母才會給娘親考慮得這麼周全,甚至連嫁妝都替娘親準備下了。
姨母對娘親和自己,都是天高地厚的恩情。
“好了,不說這個了!姨母告訴你這些,隻是希望你和安信侯府,虛于委蛇就行,所謂恩情……”郡王妃冷笑一聲,“是沒有的!”
“姨母,我知道了。”姜錦心心頭沉重,仿佛有什麼被重重的壓住了似的,用力的握了握拳頭,才壓抑下翻滾的陰鸷,這一刻,她更想把整個安信侯府掀翻。
“姨母,我還有一個問題。”姜錦心沉默了一下,擡起長睫看向郡王妃,“您和娘親到安信侯府的時候,穿得都很富貴,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樣,可姨母方才又說,您一路過來,很遠的,這麼遠,您怎麼還穿着自己原本的衣服,那些人販子,沒有給您換上尋常的衣裳?”
人販子把孩子帶走,帶得遠遠的,又走得那麼多的路,怎麼看也不會保留着孩子原先的衣裳,和值錢的東西,甚至于脖子上還有玉佩,至于娘親也是,總不會娘親剛走失,就馬上送到了安信侯府?
人販子根本來不及替娘親換下值錢的衣物、首飾?
就這麼把兩個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女孩子,送進了安信侯府?
這……就很奇怪!
不太合常理。
聽她這麼一說,郡王妃也覺得詫異,她雖然性子堅強,後來也一直護着孔氏,小心應對孔太夫人,卻真的沒注意到這麼細節的地方。
“難道……我記錯了?我們當時進安信侯府的時候,穿的衣裳和其他女孩子一樣?”郡王妃看向孔氏。
記憶太久,安信侯府的人自小給了她們另外一套洗腦的說法,随着年齡的增長,這套說話提得越來越多,如果不是她們兩個一再地告訴自己,她們真正的身世,怕也忘記了人販子的事情。
孔氏抹了一把眼淚:“二姐,我們那時候穿的就是比她們富貴,我記得的……他們說我們兩個的家世必不凡,我看到二姐的時候……就覺得二姐的衣裳特别的漂亮,我還伸手摸了摸。”
就是因為摸了摸,手被郡王妃抓住,兩個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在那一刻,相互握着手,壯着膽子,看向面前的孔太夫人。
“我記得你也是穿的好的,我自己是……真的記不太清楚了,但以後來的事情來看,我們兩個當時穿的肯定是最好的。”
郡王妃想了想道,而後柳眉蹙了蹙:“這的确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
姜錦心心頭突突一跳,忽然問道:“姨母,現在安信侯府有沒有養女?”
“沒有聽說。”郡王妃搖搖頭,“我嫁了人之後,和安信侯府并不親近,除非必要的走動,也隻是去去就回,……沒聽說過又有了新的養女。”
姜錦心看向孔氏。
孔氏也搖搖頭,這時候她也緩了過來,帕子掩去臉上的淚痕,“我也沒聽說過。”
沒聽說過,并不代表沒有,她上一世聽說過嗎?沒聽說過安信侯有新的養女。
安信侯府……就很可疑!
什麼情況下,人販子會給被賣的女孩子留下她身上極有價值的衣物,甚至是飾物?
安信侯要求嗎?
安信侯府怎麼要求的?人販子這麼聽話?
平安王府
裴依人臉色陰沉地看着面前的兩個婆子,一個是她的教養嬷嬷,現在也是她身邊的人。
和其他的教養嬷嬷不同,這個姓齊的嬷嬷,從宮裡出來之後,直接投了平安王府,如今是裴依人身邊的教養嬷嬷,也是她院子裡的管事嬷嬷。
“你姓元?”裴依人半躺在榻上,她病了,如今臉色蒼白的瞪着元嬷嬷,“之前說是左相府上那個不見了的元嬷嬷?”
“是……我……我就是。”元嬷嬷不安的道,驚慌的看向齊嬷嬷。
“你為何在我們府上?”裴依人冷冷的問道。
“我……我來看看齊嬷嬷,我們是一起離開皇宮,離開皇後娘娘的。”元嬷嬷結巴了一下,如果是以前,别說裴依人隻是平安王的庶女,就算她是平安王府的郡主,元嬷嬷也是不怕的,她可是從宮裡出來的。
以前還侍候過皇後娘娘。
但現在她怕了。
才從左相府上逃走,這會哪裡敢頂撞裴依人,雖說這位裴二姑娘,據說最近的情況不妙,要嫁給安信侯府的嫡二子,卻也不是現在的她可以忤逆的。
元嬷嬷不知道外面如何了,更不清楚左相府上會不會抓她,逃到齊嬷嬷這裡,就請齊嬷嬷收留她幾天,這幾日一直躲在齊嬷嬷的屋子裡,哪裡也不去,更沒見任何人,想待外面的風頭過去,再離開平安王府。
沒想到,居然讓裴依人發現了。
“二姑娘,是老奴收留了她,她說有人要抓她,想在老奴這裡避一避,老奴看她可憐,以前她還救助過老奴,就同意了下來。”齊嬷嬷跪了下來,裴依人現在是主,她是奴,哪怕以前是宮裡的嬷嬷,這時候也得低頭。
“收留她?”裴依人嗤笑一聲,忽然抓起手邊的茶杯,朝着兩個人狠狠地砸過去。
茶杯從兩個人中間擦過,重重地砸在兩人身後的牆上,立時碎成數片,有幾片飛濺出來,滑過兩個人的衣裙,兩個人吓得哆嗦了一下,元嬷嬷腳下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裴二姑娘,我……我隻是幫着相府大姑娘做了點小事,相府……就沒打算放過我了,要取了我的性命。”
“好好的壞了我的事情,居然還敢到我這裡來。”裴依人氣狠了,這幾天她的心氣一直不順,憤怒、怨恨交織在一處,卻又無能為力,當初的事情沒想到還算計到了自己的身上,這個死婆子居然早早的就跑了。
妄她還下了那麼大的功夫。
最後什麼都沒撈到。
“二姑娘?”齊嬷嬷一驚,下意識地擡頭,二姑娘這話裡分明是有話的。
“你現在就走。”裴依人冷冷的道。
“二姑娘,求您救救我。”元嬷嬷急得臉色慘白,她怎麼敢出去,那一日姜老夫人把她關起來,一看就對她動了殺心,她雖然是宮裡出來的教養嬷嬷,但左相府老夫人一定要她的性命,法子還是很多的。
沒有人護着她,她就算是死了也隻能是白死。
想清楚這一點,元嬷嬷牙一咬,賭上了自己的将來,“求二姑娘救我,我……願意投身到平安王府,報答二姑娘的救命之恩。”
齊嬷嬷可以在平安王府為奴,她也可以的!
“你要……進我們平安王府為奴?”裴依人先是一愣,忽然大笑起來,笑得太用力,眼角甚至笑出了眼淚,仿佛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話似的,眼中閃過一線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