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三分似我,不還是贗品
咔得一聲,碎瓷聲響。
燕度捏碎了手裡的酒杯,瓷片割破手掌,殷紅的血一滴滴落在桌上。
有人嚇得驚呼出聲,懷帝臉色亦是一變。
燕度負手起身,朝上首頷首拜道:「燕度隻是一介凡夫俗子,當不起一國將星之稱,遑論牽動國運,雲鶴道長之言,燕某不敢苟同。」
「至於以婚事謀長壽,實在可笑,燕度心中已有所愛之人,也隻願與她共度此生,旁人在我眼裡,與泥塑木頭沒有兩樣。孝純郡主自詡神女,燕度高攀不起。」
「混賬!」懷帝怒喝:「婚姻之事,豈容你說了算!」
「陛下息怒。」燕皇後趕緊求情,瞪向燕度:「還不退下,本宮看你是吃昏了酒,胡言亂語了起來。」
太子此刻也開口,吩咐起身旁宮人:「還不帶燕少將軍下去醒酒。」
宮人們趕緊過去,但燕度立在原地紋絲不動,大有反抗到底的架勢。
懷帝的臉色越發難看,燕皇後給五皇子使了個眼色,後者硬著頭皮起身,拉著燕度就走。
燕度被拽走,臨走時,他死死盯著三七的方向。
可三七由始至終都不為所動。
席間一時死寂無聲。
楚茴突然起身,像帝後行禮:「請陛下與皇後息怒,燕少將軍的安危關係重大,我倒是有一兩全之法,既能助少將軍渡過此劫,又能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懷帝神色稍緩,示意楚茴說下去。
楚茴頷首,先是看向雲鶴道長:「敢問道長,少將軍可是安然渡過這一劫年後,便算徹底破劫了?」
雲鶴道長頷首。
楚茴鬆了口氣,朝上首行禮道:「陛下,皇後娘娘,楚茴願以一年為期,嫁於少將軍,助他化解。一年以後,我與少將軍和離,一別兩寬,婚嫁隨心。」
此言一出,席間嘩然。
懷帝和燕皇後都蹙起眉。
燕皇後遲疑道:「此法實在太過委屈你了……」
楚茴卻搖頭:「為了國運,楚茴不覺得委屈。更何況,少將軍本就心有所屬,我橫插一腳,才是做了惡人呢。」
竊竊私語聲不絕,不少人都悄悄瞥向三七的方向,卻見她由始至終都像個沒事人一般。
懷帝也看到了三七的神情,忽然冷哼了聲,開口道:「孝純郡主心有家國,不負孝純之名。」
「興國郡主,你對孝純郡主的提議,有何看法?」
懷帝忽然發難,不少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七公主下意識要站起來幫腔,被燕皇後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百官家眷中,牛夫人的手都掐緊了,齊尚書被她擰得面目猙獰。
武尚書欲言又止,憋得臉通紅。
秦閣老一直都是老僧入定的樣子,這會兒倒也睜開了眼,看向三七的方向。
萬眾矚目之下,三七起身回道:「燕少將軍的婚事,自然全憑陛下和皇後娘娘決斷,三七隻是外人,不好置喙。」
懷帝冷哼,「好,既如此,欽天監擇吉日,將燕度的婚事給辦了。」
此令一下,懷帝離席,怒氣沖沖的走了。
燕皇後自然也一同離去,群臣起身恭送。
帝後離開後,席間的氛圍就變得古怪至極,所有人的視線都悄然在三七和楚茴間打轉。
這場鬧劇,可真夠精彩的。
氣氛正是微妙之際,就見楚茴起身,徑直朝著三七走了過去。
三七還沒反應,七公主卻似小刺蝟般站了起來,不善的瞪著楚茴:「你想幹嘛?!」
楚茴臉上帶著完美無缺的笑意,她輕聲道:「七殿下稍安勿躁,我隻是有些知心話想與興國郡主私下說說罷了。」
「我三七姐才沒什麼和你說的呢!想當我表嫂,你想屁吃去吧!我表哥才不會同意娶你呢,就算我父皇下旨也沒用!要你在這兒裝好人!我呸!」
七公主快人快語,毫不遮掩對楚茴的厭惡。
楚茴面上並不惱,或者說,這席間之人就沒幾個真的被她放在眼裡過,就算是帝後又如何,也不過凡夫俗子罷了。
待事成之後,這些螻蟻還不是隨便她捏死?
楚茴眼中能看到的,隻有三七。
三七起身,將七公主摁回了席間,偏頭看向楚茴:「你想聊聊?行。」
她徑直離席,朝禦花園深處走去,楚茴見狀眸光微動,噙著淡淡的笑意,從容不迫的跟了上去。
七公主也想跟過去,卻被聞書攔住。
「聞書姐姐,你別攔著我啊,你們都跟過去瞧瞧,那楚茴瞧著就不是個好東西,她萬一對三七姐姐下手怎麼辦?」
聞書:「殿下放心,主子自有成算的。」
「什麼成算啊,有成算三七姐姐今兒怎那副棄情絕愛的樣子?你們瞧著都不著急嗎?」
聞書面露無奈,傀一也嘆氣,兩人對視了一眼,沒吭聲。
怎麼不著急呢?
三七一覺睡醒後就斷情了,他們也愁啊。
兩人也懷疑過,這事兒是不是三七和燕度在演,可燕度那反應,又不像假的。
小王那邊,他倆也打探過口風。
結果狗爺也是一臉震驚樣子,瞧著比他倆還上火呢,直接跑去陰陽路找援軍了。
眾所周知,狗爺這個漏勺都漏不出東西的話,事情就大條了。
禦花園長廊中。
三七走在前面,楚茴盯著她的背影,眼中的怨毒幾乎要化為實質。
她目光裡滿是打量,幾乎是一寸寸的丈量著三七,比對著自身與之的差距。
至於差距?
楚茴真不覺得自己與三七有什麼差距。
樣貌她不輸對方什麼,而實力,她有權柄源珠在身,真動起手來,未必會輸。
唯一的差距,無非是對方是那輪迴。
可誰說輪迴就不能被取而代之?
「看夠了嗎?」三七停了下來,沒有回頭,聲音冷淡至極。
楚茴的打量,從始至終她都知道。
楚茴眸子微眯,在三七轉身的剎那,唇角恰到好處地揚起溫婉弧度。
「興國郡主似乎對我頗有敵意?」
「昨日之前,咱們並無交道,不知這敵意因何而起?」
她話音剛落,瞳孔驟然緊縮。
三七身形如鬼魅,素手已扣住她纖細的脖頸。楚茴的後背重重撞上朱漆廊柱,震得檐下銅鈴叮噹作響。
那冰冷蝕骨的鬼力不止令她肉身動彈不得,她的魂魄彷彿都被釘在了樑柱上。
「你說得對,」三七湊近她耳畔,吐息如冰,「昨日之前,我們確實素不相識。」她指尖緩緩收緊,「可為何我見你第一眼,就覺得你像隻偷食的老鼠,叫人噁心?」
楚茴喉間發出細碎的嗚咽,卻在對上三七目光的瞬間僵住。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似藏著深淵。
「讓我猜猜......」三七的指尖輕輕劃過楚茴頸間跳動的脈搏,「你偷了什麼?是別人的命,還是......」她突然輕笑一聲,「別人的身份?」
「孝純郡主,有沒有人與你說過,你的這雙眼……」
「還真有三分似我。」
楚茴瞳孔猛地收縮,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這一瞬的失態,盡數落入三七眼中,她勾起唇,在楚茴耳畔道:
「可惜,贗品永遠是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