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515~516
第515章 義子
“在聽。
”
一個字都不曾漏。
謝知非雙手握拳,聲音微微顫抖,“你說下去。
”
“陛下賊喜歡這支隊伍,前幾次打韃靼,都把步六帶在身邊,專命他們打前鋒。
”
赫昀扭頭去看謝知非。
“這回真要和韃靼再打起來,估計也少不了他們,咦……你眼眶怎麽紅了。
”
“酒熏的。
”
謝知非慢吞吞道:“他們的武器,竟然都是刀?
”
“你不懂,這叫大刀在手,天下我有。
”
赫昀說到這裡,深深歎了口氣,“從前的鄭家軍,使的也是大刀。
”
暗影中,謝知非冷峻的面容緩緩露出一股難掩的悲傷。
鄭家刀法一共三十二式,每一式看著樸實無華,實際卻都是殺招。
爹說在戰場上,花裡胡哨的東西會要命,想保命就是殺人、殺招。
鄭淮左三歲開始學武,五歲學鄭家刀法,人小力氣小,爹特意給他打了一把小刀。
七歲,他頭一回舉得起真正的大刀。
那刀很重,比他的個頭還高,刃如秋霜,削鐵如泥。
爹說:兒子,刀在手,屠盡欺我華夏狗。
謝知非背過身,飛快的用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淚。
他做夢都沒想到,在這個歡場風流之地,還遇到了祖父曾經的下屬。
鄭家軍最後的去路,他其實也打聽的一清二楚。
五萬人馬,其中有兩萬老兵、殘兵告老還鄉,三萬被打散了充到各個軍營。
“步家軍有多少人?
”他問。
“三萬。
”
赫昀:“也隻有三萬。
”
謝知非:“這話什麽意思?
”
赫昀衝他擠了下眼睛。
“陛下待見,自然兵部待見;兵部一待見,那軍餉什麽的就撥得足,你沒瞧見他們的盔甲都和別的士兵不一樣嗎?
”
謝知非:“不一樣在哪裡?
”
“用鐵多,戰場上就扛打,關鍵時候還能保命。
”
赫昀:“你去幾大營打聽打聽,誰不想削尖了腦袋進步家軍,但誰又能進得去?
”
哪怕謝知非知道原因,卻還多嘴問了一句:“為什麽?
”
因為那個答案,會讓他心生自豪。
“因為鄭家軍最後就剩下三萬,一個蘿蔔一個坑,除非士兵告老還鄉,否則步家軍的坑永遠先盡著曾經是鄭家軍的人。
”
赫昀斜著眼兒感歎,“說到底還是鄭老將軍了不起,帶出了步六這麽一個物,他……”
話沒說完,就聽一聲大喊,“老大,人找到了,在這裡。
”
“帶下來。
”
“是!
”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院子的地上多出兩個人。
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倌人,臉長得比女孩兒還要標緻,身段比女孩兒還要妖嬈。
另一個是二十左右的男子,沒穿上衣,露出精壯的上半身,下半身的褲子穿一半,露一半。
玉笙樓的客人們都忘了剛剛被打擾的憤怒,一個個從欄杆裡探出腦袋看好戲。
“那小倌人我認識。
”
赫昀壓著聲道:“戲名少棠,打小學戲的,從戲班子出來後,才來的玉笙樓,那小腰……嘖嘖嘖,真是一掐就斷。
”
謝知非扭頭看他一眼。
赫昀見自己一得意說漏了嘴,趕緊又道:“這不都是從前的事兒了嗎,我如今這心思可都在……”
“看戲。
”
謝知非冷冷打斷他。
這時,步六已經走到光膀子男子面前。
男子擡起頭,衝他痞賴一笑:“義父,幹嘛這麽興師動眾?
我玩幾天就回來了。
”
步六陰沉著臉,沒說話。
男子往前一撲,像條狗一樣趴在步六腳下。
“義父,你再給我兩千兩,銀子玩完,我就徹底收心,真的,騙你我就是小狗。
”
步六依舊沒說話。
男子嘴角輕輕牽動了一下,身子一翻,索性躺在地上,跟個無賴一樣。
“義父,我錯了,你別生氣了行不行,再讓我玩三天,就三天行不行啊!
”
“來人。
”步六終於開口。
“在。
”
“仗斃。
”
“是!
”
兩個士兵走上來,一左一右架起了地上的少棠。
另一名士兵也不知道從哪裡尋了一條闆凳。
三人把人按倒在闆凳上。
少棠哪知道仗斃的人會是他自己,嚇得魂飛魄散,哇哇大哭道:“徐公子救命,樓主救命啊,冤枉啊,我冤枉啊,為什麽要殺我啊?
”
徐念安一個躍身跳起來,衝著步六大吼道:“你除了打打殺殺,你還會什麽?
有本事你衝我來,把我打死啊!
”
步六眼睛裡浮起一層薄紅,伸手一把扣住徐念安的脖子,恨鐵不成鋼道:
“要不是你爹,你早就死幾百次了。
”
徐念安漲紅著臉,一臉痛苦道:“要不是我爹,你也早就死了,爹,爹,我的親爹啊——”
步六的臉色頓時不大好看,手一松,咬牙道:“綁起來,讓他給我好好看著。
”
“是!
”
徐念安一聽要綁他,又往地上一躺,手拍著青石磚,扯著嗓門大喊:
“你們快看啊,堂堂步家軍要綁人了,綁的還是他的義子……唔!
”
剛喊到一半,嘴裡就被塞上了一團布,兩人士兵壓著他,拖到闆凳前。
謝知非皺眉,“溫玉,這義子哪來的?
”
赫昀雖然剛剛被吼了一嘴,心裡有些不爽,但一聽“溫玉”兩個字,什麽不爽都忘到了腦後。
“步六自己認的,據說是為了報恩。
那混小子爛泥扶不上牆,步六讓他往東,他偏要往西,鬧很久了。
”
這邊低聲說著話,那邊闆子已經開始,用的是大刀的刀背,小倌人疼得哇哇叫,眼淚鼻涕亂飛,嘴裡一個勁兒喊著“樓主救命。
”
玉笙樓的樓主是個三十出頭的妖嬈婦人,姓楚。
楚媽媽心急如焚,想上前勸一勸,又忌憚這幫當兵的野蠻人;不勸,好好的玉笙樓多個冤魂,見血又晦氣。
目光一轉,看到隱在暗處的謝知非,楚媽媽像見到了救星似的,大喊:
“我的謝大人啊,求求您快出來主持個公道吧,玉笙樓開門做生意,哪有要打要殺的?
”
赫昀氣得眼都綠了。
臭婆娘,就數你眼尖,回頭本世子挖了你的眼珠子當球踩。
“承宇,別去。
”他一把拽住謝知非。
“你在這裡別動。
”
謝知非掙脫開赫昀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本章完)
第516章 能殺
“步将軍,請住手。
”
步六驀的扭過頭去,見是個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微微一眯眼。
謝知非走到他面前,抱了抱拳。
“五城兵馬總指揮使謝知非,請你立刻停止仗刑。
”
步六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像是根本沒聽到話。
謝知非聲音厲了一層:“請問他犯了大華律例哪條法哪條規,步将軍要行私刑杖斃他?
”
步六這才沉沉開口,“謝大人要管這閑事?
”
謝知非目光與他對視:“要管,因為職責所在。
”
步六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伸手輕輕一擺,杖刑立刻停止。
名叫少棠的小倌人見自己有了一線生機,忙掙紮着擡起頭,沖謝知非大聲嘶喊道:
“謝大人救命,是徐公子主動來找我的,我就陪他喝酒睡覺,別的什麽都沒幹啊,不能仗勢欺……唔!
”
嘴裏被塞了布條,小倌人就隻能用手和腳拼命撲騰了。
步六眼一睜,兩道銳光像匕首一樣刺過去。
“謝大人打算怎麽管?
”
“很簡單,我打算用華國律例管一管。
”
步六第一眼看到謝知非,就知道這人出身世家。
再看他的年紀,又判斷出此人能坐上五城兵馬總指揮使的位置,一定是家裏走的關系。
他一身便服出現在玉笙樓,又判斷出此人也不過是個風流纨绔。
一個風流纨绔也想來管他步家軍的閑事?
“怎麽?
”
步六嘴角露出些輕蔑:“華國律例規定我不能殺人嗎?
”
“對,你沒有那個資格。
”
謝知非眼中風雲湧動:“首先,這裏是玉笙樓,世人尋歡作樂的地方,此樓手續齊全,開樓之初就在五城司備過案,合理合法。
”
“對,對,對!
”
楚媽媽一見有謝大人撐腰,趕緊扭着細腰走上來。
“我們玉笙樓是規規矩矩做生意的。
”
濃濃的脂粉味熏過來,謝知非嫌棄的皺了下眉。
“其次,既然生意合法合規,那這樓開門做買賣,講的就是一個你情我願。
你義子上門尋歡,小倌人收錢陪着,一個願買,一個願賣。
”
“對!
”
楚媽媽沖步六一挺胸:“一個願買,一個願賣!
”
步六挑起半邊眉梢,示意謝知非繼續說。
謝知非:“小倌人戲子出身,入此風流之地多半也是沒了法子,賤命也是命,步将軍一張口就要他的命,憑的是什麽?
”
不等步六開口,謝知非手指往上一挑。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小倌人該死,你這義子就沒有錯嗎?
是誰綁着他進了這個樓的?
”
楚媽媽插着腰,“沒有,是他自個長腳走進來的。
“既然是自個走進來的,那憑什麽步将軍隻拿小倌人開刀?
”
謝知非冷笑起來:“還是說步将軍仗着人多,仗着勢衆,就想欺負弱小?
”
“說得好!
”
隐在暗處的赫昀實在忍不住,鼓掌喝一聲彩。
句句都說到點子上了啊!
你步家軍牛逼哄哄沒錯,但哪有動不動要人命的?
要的還是無辜人的命。
沒這個道理!
“步将軍保家衛國,自然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漢。
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沒有哪一條大華律例上寫着說,将軍就能濫殺無辜。
律例上隻寫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
步六面色突然一僵,目光銳光四起。
謝知非眉間浸在一片暗影裏,半分懼色也沒有。
一支隊伍拉起來不容易,事情傳出去,壞的是步家軍的名聲。
“步将軍不如放小倌人一條命,把你義子帶回去嚴加管教,以後再也不必來這等風月之地了。
”
一番話,有理有據,有進有退,最後兩句,還把梯子遞到了步六的腳下,讓他可以順着梯子爬下來。
這會別說赫昀,就是別的客人也在暗中稱贊,謝府三爺這人纨绔歸纨绔,肚子裏還是有點東西的。
然而步六隻是冷笑一聲,然後一聲令下,“繼續打!
”
什麽?
還要打打殺殺?
所有人發出一聲嘩然。
“步将軍。
”
謝知非口氣悍然一沉:“步将軍是不想聽人勸了?
”
步六突然笑了,笑容冷酷鐵血。
“這人今日,必死無疑!
”
“那就請步将軍給我一個他必死無疑的理由,否則……”
謝知非上前一步,目光與步六對上,“五城兵馬司雖然是個小衙門,但也不能遇事不管。
”
“對,我們玉笙樓也不是好欺負的。
”楚媽媽一口銀牙咬碎。
一幫不知天高地厚的武夫,知道玉笙樓的後臺是誰嗎?
說出來,吓破你們的膽!
“理由是嗎?
”
步六刀鋒一樣的目光露出不屑:“張奎,給他理由。
”
張奎就是剛剛做手勢的那個年輕士兵。
他上前一步,朗聲道:“此人花名叫少棠,年紀十六,戲子出身,男扮女裝演青衣,三年前戲班解散,他賣身進了玉笙樓。
”
楚媽媽一怔,“你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
”
張奎沒理她,繼續道:“戲班的班主姓白,名柳,此人真正的名字叫帖木兒。
”
“帖木兒?
”
赫昀大驚失色:“異族人?
”
張奎也沒理他,自顧自道:
“帖木兒的父親是鞑靼人,母親是中原人,少棠是他半路撿來的,細心調教十幾年,最拿手的不是唱戲,也不是侍候男人,而是竊取情報。
”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驚呆了,整個玉笙樓寂靜無聲。
謝知非瞬間明白過來。
這個少棠是故意勾引步六的義子,為的就是從他嘴裏竊取到步家軍的情報。
小倌人是他的掩飾,他真正的身份是鞑靼人安插在華國的一枚暗棋。
“謝大人。
”
步六開口的同時,大掌按下來,力道之重,謝知非差點一個踉跄。
“這個理由,你可滿意?
”
謝知非想掙脫開肩上的手,步六遊刃有餘的又把他按住。
這一舉動,激起了謝知非心裏的那根反骨。
“滿意,但我還要聽一下少棠說什麽,兵馬司不冤枉一個好人,但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
“不用聽他說什麽。
”
張奎一臉傲氣道:“我們步家軍殺人,必師出有名,弄錯了,我把頭砍給他。
”
說罷,他走到少棠跟前,居高臨下問:“我冤枉你的了嗎?
”
少棠慘白的面容上浮現出心如死灰的表情。
顯然。
沒有。
步六故意手上一使勁,“謝大人,可還有話?
”
這手使了內力,像座山一樣,要把謝知非壓下去。
謝知非後槽牙咬碎,才硬生生沒被他壓下去,“無話。
”
步六:“能殺?
”
謝知非:“能殺。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