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微熹的晨光透過窗櫺灑射在室內,拔步床的帳子裡是一對安睡的人兒。
晉王早就醒了,卻一直沒動。
懷裡那嬌小的人兒依舊在熟睡,背靠在他懷裡,身子蜷曲,他的手臂做枕環過她的纖頸,另一隻手覆在被中她的纖腰之上。
這是晉王從未接觸過的親密姿態,而他竟然不想鬆開。
鼻息間是她發間淡淡的清香,手下的纖細是那麼綿軟,柔若無骨。
像似上了癮,大掌有自主意識地在上面不斷徘徊。
一直向上,到了那最高點處,晉王才停頓了,就在上面停著,繾綣不捨。
懷裡人動了一下,晉王貪婪地在那纖細的玉頸上吻著,細細碎碎。
瑤娘正是半夢半睡之間,感覺自己早上剛換的衣裳被拉開了,她還來不起反應,就被人從身後埋了進去。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氣,晉王沒有理她。
半掩的床帳子又開始搖晃起來,節奏富有旋律。
*
還是瑤娘連連催促,晉王才草草結束。
外面天色已經大亮,而床榻上是一片狼藉,瑤娘忍不住又想哭了。
「這可怎麼辦才好?
」
這次是羞的,也是急的。
晉王慢條斯理地套著衣裳:「多大點事。
」
瑤娘看到這張罪魁禍首的臉,想著昨兒他是如何折騰自己的,忍不住惡向膽邊生:「都怪你。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院子裡的人都起了,還有……」她頓了下,「我已經沒有鋪蓋可以換了。
」
這才是重點,瑤娘覺得自己很可憐,白天侍候女兒,晚上侍候爹,抽空還得各種洗。
這些日子大家都十分詫異,問她怎麼總是洗被縟,她能怎麼說,隻能先是紅著臉,再是默不作聲。
可總不能天天來小日子,再說了她也沒來小日子。
之後就隻能藉口出汗太多,受不了被縟上都是汗漬。
一次兩次行,次次都如此,她都快不知怎麼辦了,也因此素來膽小的她,難得對晉王露一次爪子。
更不用說今兒這種情況,晉王怎麼背著人離開也讓她發愁。
晉王見她急得面紅耳赤的小摸樣,莫名竟沒有火氣,也不忍斥她以下犯上,反倒覺得她這樣特別可人疼。
想著昨晚上她被他欺負得直哭,再去看揉得一團糟的床榻,晉王的面色也有些微窘。
他輕咳了下,伸出手。
這會兒瑤娘也意識到自己方才的無狀,心裡正忐忑著,一見他如此,忙走了過去。
順著晉王的手勁兒,就勢坐在他腿上。
「本王說不是什麼事,就不是什麼事。
」
「可……」
晉王轉移了話題,「你是不是快上值了?
」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蘇奶娘,你起了沒?
」
卻是阿夏,大抵又是見瑤娘沒起,來叫她了。
瑤娘下意識從晉王腿上跳了起來,答:「起了起了,我馬上就來。
」說完,她著急地看著晉王:「怎麼辦?
你怎麼離開,外面有人。
」
「你隻管去你的,本王自有主張。
」
瑤娘有些懷疑地看著他,「真能行?
千萬別讓人看見了。
」
晉王目露不愉,她也不敢再說,忙不疊就出去了。
東廂,玉燕稟道:「嬤嬤,蘇奶娘起了。
」
穆嬤嬤點點頭:「去把外頭人都清了,再去把殿下請過來。
」
玉燕應是,便出去了。
這個支使一下,那個吩咐個事,很快前院便空無一人。
之後她來到瑤娘房門前,輕敲了幾聲:「殿下,嬤嬤請您過去。
」
說完,她就急急離開了,沒敢多留。
她可不敢去看殿下被人撞破了臉。
她前腳離開,晉王後腳就出來了,去了東廂。
東廂裡,嬤嬤坐在羅漢床上,晉王坐在她對面的位置。
玉燕端了茶過來,便退下了。
「殿下就打算這麼著?
」
晉王莫名有些微窘,偷人偷到女兒的奶娘身上,每天晚上闖空門,自以為做的滴水不漏,實則薑還是老的辣。
「嬤嬤是怎麼知道的?
」
穆嬤嬤失笑道:「那個人是笨的,有點什麼事都掛在臉上。
每天天不亮就起來洗被縟,多注意觀察觀察,並不難發現。
」
晉王以拳堵著薄唇,輕咳了下。
終於明白方才小奶娘為何那麼大的反應了,明明膽小得不得了,還敢對他亮爪子,原來那滿腔怨氣應在這處。
他忍不住在腦海裡勾畫了一下,自己走後,小奶娘偷偷摸摸抱著一盆髒東西出去洗,頓時覺得自己簡直太殘忍了。
「殿下就打算這麼著?
」
穆嬤嬤這是重提了方才晉王沒回答的老問題。
晉王眉心蹙了蹙,「本王給她名分,她不要。
」
換做別人,晉王肯定不會說得這麼坦白,但穆嬤嬤不是別人,算得上是他極為尊重的一個長輩了。
穆嬤嬤沉吟。
她人老成精,即使晉王沒有說得太細緻,也大抵能明白什麼意思。
這世上的女人千千萬萬,有那種為了權勢不顧一切往上爬的,有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像個鬥雞似的和人鬥不停的,林林總總,不勝枚舉。
但也有那種老實本分,心地善良,沒那麼多花花心思的。
根據穆嬤嬤這段時間的觀察,蘇瑤娘就是這麼一個人。
明明長著一副合該煙視媚行的樣貌,卻偏偏恪守本分,放棄了可以走捷徑的機會,去做著一些讓人嗤笑不已,要罵她蠢的堅持。
可這種人真是蠢嗎?
並不。
至少穆嬤嬤覺得瑤娘是有智慧的,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
這有些男人啊就是這樣,送在嘴邊上的不要,偏要就伸出手搆那種搆不著的。
當然這並不是說瑤娘故意如此,刻意吊著晉王,隻能說她這個人和她的行徑恰恰對了晉王的胃口。
要知道,晉王可是一個很多疑的人,而蘇瑤娘卻是王妃塞過來的。
「我看她莫是不懂思懿院那邊的意思,院子裡有個丫頭總是找她說話,我見她都是能避則避能躲則躲。
」穆嬤嬤含笑說著,又問:「底細可是查了?
」
晉王頷首:「她不敢胡亂塞人進來,這些年來她的處事風格,嬤嬤還沒看明白?
福成讓人去查過了,是晉州本地人,土生土長,姐夫是下面一個縣城的捕快,爹是個窮秀才,算得上是身家清白了。
」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晉王妃,提起晉王妃,穆嬤嬤不禁有些感嘆:「你再是對她不滿,她總是你的王妃,面子多少還是要給些的。
我聽玉燕說前陣子她惹怒了你,你多日未踏足思懿院,旁邊那院子裡的人最近格外高調。
殿下別嫌老奴多嘴,這妻是妻,妾終究是妾,亂不得章程,一旦亂了,會生出許多不必要的事。
」
晉王沉吟一下,轉了轉食指上的藍寶戒指,「本王知道。
」
「她就是太心高氣傲了些,別的倒是沒什麼。
」
晉王不再說話。
這件事他也不想多和穆嬤嬤說,因為很多事情穆嬤嬤並不知道,晉王也不想讓她知道。
見此,穆嬤嬤也沒再多說,她今日是破天荒說了這麼多。
也是怕晉王不懂這後宅的平衡之道,怕生了什麼亂子。
晉王站起來:「嬤嬤,本王還有事。
」
穆嬤嬤要送他,被他扶住:「她是個笨的,有什麼事勞嬤嬤多照應。
」晉王沉吟了下,「我讓福成送個丫頭過來,就安排在她旁邊那個屋裡吧,平時也能照料她一二。
」
穆嬤嬤點點頭,晉王便離開了。
*
怕時間不夠,瑤娘也沒將早飯端回房,而是和其他人一樣,隨便找個地就站著吃了。
一個穿著粉紅色衫子的丫頭,端著滿臉笑走了過來:「蘇奶娘,原來你在這兒啊。
」
一見此人,瑤娘不由地蹙了蹙眉。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她上輩子的貼身丫鬟蝶兒。
對蝶兒此人,瑤娘並不喜歡。
蝶兒身上有著各種各樣的毛病,譬如嘴碎、好吃懶做、愛慕虛榮,喜歡挑事兒。
瑤娘本就是個性格內斂的,上輩子沒少跟在蝶兒屁股後面給她收拾爛攤子。
可因為蝶兒是王妃派來侍候她的人,她也隻能抱著寬容的心去對待。
當然,蝶兒也不是沒有優點,她懂得很多,至少比瑤娘懂得多,府裡的方方面面她都知道些,也能給瑤娘出些主意,這也是瑤娘為何會容忍她的另外一個原因。
隻是這輩子瑤娘卻並不打算和她親近了,重活了一世,洞悉了自己上一世慘死的根本原因。
瑤娘對蝶兒此人觀感產生了極大的改變,讓她來看,蝶兒身上好的壞的都是別有居心,俱是王妃刻意引導她與胡側妃敵對的潛在因素。
上輩子若不是蝶兒總在她身邊慫恿,她其實沒那麼多膽子去刻意針對胡側妃。
而蝶兒總是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小事和留春館裡的人起了紛爭,緻使雙方彼此矛盾擴大。
當然本身她和胡側妃就是對頭,可若是沒有這一切,也許不會到那種地步。
人們總是會計較於也許這個偽命題,而瑤娘因為猜測自己上輩子的死很可能是胡側妃害的,更是在意這些。
所以打從她進了小跨院,她就對蝶兒此人唯恐避之不及,之後蝶兒屢屢來找她套近乎,她都是能避則避,能躲則躲。
蝶兒端著早飯,來到瑤娘身邊。
「蘇奶娘,還要饅頭麼,我可能吃不了兩個。
」她揚了揚手裡的另一個碗,裡面放著兩個又白又胖的大饅頭。
瑤娘三下兩下將粥喝完,便將自己用的盤碗收拾了下,「你慢慢吃,我還等著去上值。
」
說完,她就急急忙忙走了,蝶兒看著她的背影,不禁地皺了皺眉。
她當然能感覺到瑤娘對她不待見,可為什麼呢?
她明明覺得自己沒有那麼討人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