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冬素和小盼會來救你
見莫修謹站在那裡搖搖欲墜,沈冬素頓時大驚,阿沅姐遠在京城,她沒辦法。
小盼可是就在眼前,絕對不能讓他犯病!
沈冬素忙扶他進屋坐下,讓甲四倒溫水,她則把脈、推拿,準備針灸。
幸好莫修謹這一波情緒異動來的快去的也快,他冒了一頭一身的冷汗,臉色青白,手涼的像冰。
連喝三碗溫水才回過神,焦急地看着甲四問:“阿沅姐,現在如何?
”
沈冬素替他問全:“盧國公府會不會讓阿沅姐殉葬?
”
在兩人擔憂不已的注視下,甲四趕緊搖頭道:
“當然不會!
大夏嚴禁活人殉葬,盧國公府再膽大妄為,也不敢拿官家女殉葬。
”
“隻是,蔡沅會一直被他們關在宗祠。
”
莫修謹瞬間眼尾一紅,雙唇又顫抖起來,沈冬素一邊給他順氣一邊懇求地道:
“能不能給阿沅姐送個信,跟她說‘冬素和小盼會來救你’。
”
“讓她等我們,不管有多困難,我們一定會救她出來的!
”
一旁的淩墨蕭輕聲道:“好!
信會送到,我們也别急,要救蔡沅,需從長計議。
”
沈冬素感激的對淩墨蕭道:“謝謝!
真的很感謝。
”
“你們不知道,阿沅姐膽子小,她若以為自己此生都要被關在祠堂,肯定會害怕……”
她沒說完就哽咽起來,又怕吓到莫修謹,阿沅姐若陷入絕望,說不定會走上絕路。
莫修謹又怎會不知!
緩緩搖頭,語氣中透着堅信:
“不會的,阿沅比我們以為的要堅強。
”
“就算為了二姨母,她也不會做傻事。
”
沈冬素安慰他道:“還以為要等到了京城,才能打探到阿沅姐的線索。
”
“沒想到這麼快就有消息了,如此,路們一路也能商量個章程出來。
”
“太好了小盼哥。
”
甲四猶豫一下,還是提醒他倆:“盧國公府非同一般,蔡沅名義上還是老國公的妻子。
”
“要光明正大地把她接出來,隻怕不容易。
”
沈冬素忙問:“盧國公府怎麼不一般了?
”
“太後是盧氏女,太子妃也是盧氏女,盧國公手握重兵,皇上病危,若太子登基,盧國公府将是第一勳貴。
”
“這樣的人家,就算是王爺親自登門,事關顔面,他們也不會放國公夫人離府。
”
沈冬素或許不懂,莫修謹就很明白,貴族把顔面看得比什麼都重。
阿沅姐即跟老國公成了親,即使沒圓房,名義上也是國公夫人。
她會一輩子被關在祠堂,吃素念佛,替老國公守孝。
想把她從國公府接出來,除非盧國公府的男丁死絕了,否則絕無可能。
此事甚至都不能怪盧國公,要怪就得怪羅家,明知老國公快死了,還送女兒去火坑。
不,應該說他們從一開始,大張旗鼓地把阿沅接回去,就沒安好心!
一片沉默中,沈冬素突然道:“要是太子沒能登基,是不是盧國公府就沒落了?
”
默默趕來站在門外的龐先生聞言,頓生佩服,好一個小王妃,這膽魄,跟王爺不相上下啊!
竟然想到釜底抽薪,直接滅了盧國公府!
不過,小王妃到底出身鄉野,見識上還是不夠全面。
龐先生看一眼王爺,這才出言道:
“便是太子沒能登基,不論是哪個王子上位,一時都不會動盧國公府。
”
“退一萬步講,即使盧國公府沒落,蔡沅名義上也是盧國公府的人,依舊沒法救她出府。
”
莫修謹臉上滿是痛惜,難道真沒法子救阿沅姐了嗎?
沈冬素卻胸有成竹,在國公府當寡婦又怎麼樣?
便是有心,皇帝的妃子也一樣能偷出來!
咱還能死遁嘛!
改名換姓,躲到鄉野,再不行咱躲到海外。
盧國公府又不是手眼通天,留一具屍體給他們交差就行了。
這話沈冬素可不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淩墨蕭也是王子之一,萬一他登基為帝,也要讨好盧國公怎麼辦?
聽這個龐先生的話,明顯不想得罪盧國公。
她這個計劃太過離經叛道,這幾個人知道了,說不定還會拖後腿。
她眼珠一轉,拉莫修謹起身道:“表哥你的行李還沒收拾吧?
走,我陪你一起收拾。
”
又對淩墨蕭笑道:“王爺你們先安排出行的事,我們收拾了行李就來。
”
甲四等這兩人走後,才對淩墨蕭道:“主子,王妃必定是有了救人的主意,隻是不想告訴我們。
”
龐先生失笑道:“這是在防着老夫啊!
”他剛剛說的隻是實話,怕是被小王妃誤會成,他不敢得罪盧國公。
淩墨蕭隻覺心頭微酸,這個沒良心的丫頭,何止是防着龐先生,是連本王也一并防着!
本王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嗎?
淩墨蕭從來沒在女子身上花過心思,甚至可以說,他在對付皇後身上花的心思,都沒在沈冬素身上花得多。
好不容易取得她的信任,使些手段,娶她為妻。
這才發現,成親隻是一個開始,讓這個小丫頭真的交心,似乎還是路漫漫其修遠兮……
淩墨蕭要的可不止是她的人,還有她的心。
誠然,現在他除了名分,這兩樣都沒得到。
這邊三人在猜測,小王妃想到了什麼辦法?
隔壁房中沈冬素已經将自己的計劃告訴了莫修謹:
“最好就是放火,屍體燒的面目全非,盧家人也認不出來。
”
“咱們把阿沅姐偷出來,光州是不能回,盧家的勢力在北邊,你們就往南邊跑。
”
見莫修謹面色凝重,沈冬素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忙問:
"隻是如此一來,小盼哥你就沒法考取功名當官了,我不沒問你,你願意為了阿沅姐,放棄士途嗎?
"
莫修謹看着她自嘲一笑:“一個随時會發瘋病的人,你覺得我能當官嗎?
”
“你覺得,我還配得上阿沅嗎?
”
“我的孩子也會得瘋病,我這樣的人,就該終身不娶,終嗣絕後!
”
“冬素,我們先想辦法救阿沅助身,至于别的,那時再議吧。
”
沈冬素沉默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勸慰莫修謹,那句‘阿沅姐不在乎你有沒有病’,顯得那麼輕飄飄,根本說不出口。
莫修謹肩上的擔子,比她想象的要重得多。
因為阿沅和莫修謹的事,這一路沈冬素都很沉默,莫修謹的病隻能預防着不複發,還得她在身邊。
想根治目前是沒辦法的,就算是後世,精神疾病也很難治愈。
就像他說的,這個病是肯定會遺傳給兒孫的,阿沅姐能接受一個有瘋病的丈夫,因為兩人青梅竹馬。
但要是養上幾個有瘋病的孩子,她怎麼承受得住?
馬背上,沈冬素一直在思索問題,不知不覺,很自然地靠在淩墨蕭的懷裡。
淩墨蕭同樣像是很自然一般,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握着缰繩。
身後的莫修謹一直在跟龐先生和甲四,打探盧府的情況。
與之交談中,龐先生覺得他學問頗深,是個可造之才,還指點起他秋閨考試來。
莫修謹越發跟龐先生聊得投機,把甲四給剩下了,他隻能默默地牽着胭脂。
沈冬素和莫修謹猜到阿沅的情況會很糟糕,但想着她怎麼說名義上也是國公夫人,總不至于挨打挨罵,挨餓受凍吧?
卻不知,阿沅的情況比他們想像的要糟糕一萬倍!
她被關進黑漆漆的祠堂,每日一碗清水一個饅頭,每天都有婆子丫環來罵她是克夫。
誠然老國公已經七十多歲,病的連拜堂的力氣都沒有,就因為道士一句沖喜可延壽。
盧府便要給他續弦,大婚夜病亡,沖喜的新娘子也就成了罪人。
阿沅每天要跪在老國公的牌位前,抄經書。
她跟盧家人說,她不識字,不會抄書。
盧家人嗤笑,羅氏女不識字?
找理由也不知找個好點的。
等他們發現,羅氏确實不識字,那便有了新的法子折磨她。
給她的手吊石頭練筆,嚴苛的老嬷嬷持教鞭在一旁,她哪一筆沒寫好,一鞭子就抽過來。
抽的遍體鱗傷,還不給她用藥。
在丫鬟嬷嬷心裡,她一個高高在上的國公夫人,卻落到她們手裡,任意搓磨,自然要好好發洩為奴多年的怨氣。
這些還不是最讓阿沅恐懼的,更讓她害怕的是,盧府的祠堂,竟然也敢有登徒子半夜三更闖進來。
大夏已傳世兩百多年,這些貴族府上的纨绔子弟,文不讀書,武不練武,一味地吃喝玩樂,早把祖訓抛之腦後。
像百姓常說的,那些大戶人家,除了門口的兩樽石獅子,連後院的貓兒狗兒都不幹淨。
爬灰的爬灰,叔嬸之間,也常有苟且之事發生。
老國公死了,但留下一個嬌美的小寡婦,還是個黃花姑娘。
名義上還是那些小輩的奶奶、伯娘,想一想就讓人心生蕩漾。
白天不敢,但晚上,收賣了婢女嬷嬷,就有人偷偷溜進來。
阿沅發現之後,甯死不屈,拿國公的牌位砸過去,才保住了清白。
她清白不失,還能保住一條命,若清白失了,不管是什麼原因,盧府也不會留她。
她隻覺自己自從離開光州,離開家,就一步步跌進地獄,羅家是地獄十七層,盧家則是地獄十八層。
别說她手無縛雞之力,便是能文能武的女子,也不可能從這裡逃出去。
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求佛求神,誰也不曾助她。
一直支撐着她活下去的是,羅家人的威脅,她若死了,連累光州的養父母一家,還會連累修謹。
就因為這個,再苦再難,她也咬牙撐着。
但現在,她真的撐不住了。
連續多日,她隻飲清水吃一個饅頭,餓的前胸貼後背,不得已偷貢品吃。
她為練字,手腕都腫了,身上被嬷嬷用教鞭抽的全是傷。
這些就算了,她不知道明晚還會有哪個男人,從那道小門闖進來,她不知道還能不能保住清白。
若是髒了身子死後名聲被毀,才是對不起母親和修謹。
質本潔來還潔去,不如趁現在還有死的選擇,清白地死了的好。
阿沅已經将腰帶挂到祠堂的房梁上了,就在這時,一個燒火的老嬷嬷悄悄進來。
沒有喊夫人,而是小聲喊了句:“是阿沅嗎?
”
一聲阿沅,讓正在絕望之中的阿沅姐,像溺水之人抓到一根稻草一樣。
在羅家,她的名字是羅玉婉。
在盧府,她是羅氏、夫人,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人喚她阿沅了。
最後一次聽到,還是在船上,她聽到母親在岸上撕心裂肺地喊着‘阿沅,我的阿沅’。
阿沅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不敢回應。
這樣的深夜,剛剛來了一個色中餓鬼,被她打走。
身後是陰森的祠堂,那一塊塊牌位,像一張張索命符,像一個個囚籠,将她困在這裡。
這樣的地方,怎麼會有救命稻草?
怎麼會有人喚她阿沅?
那老婦人見她不應,又輕喚了一聲:“你,可是阿沅?
”
這次阿沅聽清了,她踉踉嗆嗆地跑出來,抱着那老婦人,直接癱坐在地上。
她不敢哭出聲,不敢大聲回應,生怕将那些看守她的嬷嬷婢女吵醒。
小聲哽咽,淚流滿面:“是我,我是阿沅。
”
那老婦人忙扶她起來,進了小黑屋,還順手扯走了她挂到梁上的腰帶,關緊門才柔聲道:
“好孩子,可算找到你了。
”
“你别問老奴是誰,從哪來的?
老奴隻有一句話帶給你,‘冬素和小盼會來救你’。
”
阿沅瞪大眼睛,久久沒回過神,然後無聲地捂着臉。
整個人像是被人抽去脊梁一樣,像寒冬找到洞穴的幼獸一樣,嗚嗚地哭了起來。
那老婦人道:“老奴是前院燒火的,不能在此久留。
”
“以後老奴會想法子多來瞧瞧您,您一定别做傻事,等着親人過啊!
”
阿沅哽咽地道:“好!
婆婆放心,我不會再做傻事。
”
那老婆婆又教她:“府上下人多是逢高踩低,欺軟怕硬。
”
“您可是國公夫人,硬氣一些,他們不敢拿您怎麼樣。
”
“你越是表現的軟弱可欺,他們越是要欺負您。
”
阿沅哭着點頭,好句話像是給她注入了新的生命力一樣,以前她是抱着絕望地等死的心情,得過且過。
現在既然知道還有活的希望,還有再見到家人的希望,她一定要振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