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曉小生前默默無聞，死後葬禮風光。

　　昀王一下子消沉了，把自己關在房門裡，日日借酒澆愁。

　　每次一喝酒，他就咳得更厲害了，待到把自己灌醉，他總能感覺到連曉小給他擦臉，幫他蓋上被子。

　　夢裡他在看書，她就捧着一本書，坐在他旁邊默默地看。

　　一片歲月靜好。

　　但是每次睜開眼，房間裡隻有一片狼藉，地上全是滾落的酒壇子，他喝醉時發怒把伺候的下人都趕了出去，沒有他的吩咐，下人不敢進來打掃，他就這樣在地上躺了一夜。

　　幸好現在是夏天，睡在地上也不會着涼。

　　“小小，你在哪兒？
”

　　他失魂落魄地喚了一聲。

　　從前沒覺得他有這麼在意連曉小，他可以一個月，半年一年都不進她的房，那個時候，他沒有一點不适。

　　但是現在，人沒了，他開始想念，開始回憶跟她在一起的一點一滴。

　　隻是翻來覆去，他不得不承認，兩人在一起的記憶實在是少，少得可憐。

　　他們從來沒有一段完整的回憶。

　　哪怕是連曉小陪着他在河南府赈災時，她的目光大多在那些窮得看不起病的百姓身上。

　　“小小……”

　　養好傷的連曉小換了身衣裳，她穿着普通的棉布衣裳，包裡帶着連穗歲給她的盤纏，駕車離開了京城。

　　出城後，她回頭看了一眼京城的牌匾，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離開京城，也是最後一次，以後她大概永遠不會回來了。

　　他們的打扮普通，馬車普通，但是路上卻吸引了不少行人的注目，隻因為趕車的車夫模樣太過俊俏，又穿着一身漆黑的衣裳，活像個江湖殺手。

　　正常人誰這麼打扮！

　　他一路上都沒有說話，連曉小看着他的背影，咬着嘴唇，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她知道，他生氣了。

　　氣她擅自行動，挨了郭甯芸的打，但是她決定挨打之前吃了能救命的藥，有他和三姐姐在，她隻要還留着一口氣就不會死！

　　但是他一直生氣，氣到現在不肯跟她說話。

　　這條路上有很多商隊，隻是越走路上的行人越少，到了岔路口，他們不得不下車打聽。

　　“請問一下，往萊州去走哪一條路？
”

　　被他問路的大娘含笑看了一眼從馬車裡露頭出來的連曉小。

　　“小夥子，你們小兩口去萊州探親嗎？
呐，左手邊那條路一直走，到了岔路口再往右走，順着官道一直走，就快到了。
”

　　“多謝大娘。
”

　　他沒有否認跟連曉小的關系，讓連曉小心裡雀躍。

　　“大娘，我這兒有個燒餅，給您權當問路費。
”

　　大娘堅決不要。

　　“哎呦，我又沒幹什麼，怎麼好意思要你們的東西……”

　　大娘善良淳樸，烏仁強硬的态度下，不好意思地收了燒餅，沖着他們兩人說道，“你們小兩口心地善良，好人有好報，祝你們早生貴子。
”

　　“謝謝您。
”

　　烏仁沒有反駁，上車趕着馬車順着大娘指的路繼續往前走。

　　他沒注意到，連曉小臉紅到耳根。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連曉小的雀躍已經熄滅，他仍舊沒有跟她說一句話。

　　連曉小幾次掀開車簾，想跟他說話，又都縮了回去。

　　算上祈文林，她有過兩個男人，憑什麼要求他不介意？

　　她這樣的人，憑什麼以為自己能收獲幸福？

　　她到底在想什麼呢？

　　腦海裡閃過他陪着她在昀王府的那段日子，兩人朝夕相處，他……甚至還見過她跟昀王同房，他真的能做到不介意嗎？

　　連曉小掀開車簾，看着路旁的野草，罷了，她這輩子，就這麼一個人過也挺好……

　　烏仁走了，羽公子趴在妙手堂他看診的桌子上發呆。

　　“喂，你跟烏大夫形影不離，這次怎麼不跟上去？
”

　　小為見他失魂落魄，一天不知道要歎多少次氣，沒忍住上前問道。

　　羽公子白了他一眼，他身上那股風情，讓小為沒忍住抖了一下。

　　“别這麼看着我，我害怕！
”

　　羽公子又歎一聲。

　　“當初，要不是我，他們兩個也不會經曆這麼多磨難。
我當初隻是想搶回他的注意力，不想他被别的女人搶走，現在我後悔了，跟上去做什麼？
給自己找難受嗎？
”

　　小為啧了一聲。

　　“原來你跟烏大夫不是正經的兄弟情啊？
你對他有别的想法？
”

　　“我以前就是小倌兒啊！
我喜歡的不是男人，是我喜歡的人恰好是男人而已，我又沒錯！
小為，你覺得呢？
”

　　這個嘛，小為也不知道，因為他小時候，也被男人做過那種事情，他覺得自己取向正常。

　　隻是他們這種人，在别人嘴裡特别肮髒，所以他什麼都不想。

　　“錯不錯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天天唉聲歎氣，能完成歲歲姐姐給你布置的任務嗎？
”

　　羽公子可是連穗歲手中的情報組織頭目，他天天打不起精神，萬一讓京城中混進了細作呢？

　　萬一前朝勢力沒有完全消滅呢？

　　“你在懷疑我的專業能力？
”

　　見他終于打起精神，小為趕忙搖頭。

　　“不敢不敢，我去幫小蝶他們曬藥材了，要不小蝶又該生我的氣了！
”

　　羽公子啧了一聲。

　　“我看你小子喜歡小蝶吧？
臭小子眼光不錯，我跟你說，要是有喜歡的人一定要及時告訴她，讓她知道你的心意，免得再生出其他波折。
”

　　“要是我能早點跟烏仁表明心意就好了，說不定他就不會喜歡連曉小那個長相平庸的女人了……”

　　小為也想翻白眼。

　　他有一種無力感。

　　“你說皇後娘娘的親妹妹長相平庸，我要去找皇後娘娘告狀！
”

　　“你還喊皇後娘娘歲歲姐姐呢，我也要去告狀，說你不敬皇後！
”

　　“行了，你們兩個的年齡加起來也是一個糟老頭子了，還吵什麼嘴，要是清閑的話，幫我把藥材卸貨。
”

　　甯掌櫃押送着幾車藥材停在門口。

　　“每天幹不完的活，你們還有功夫吵嘴，改天我也得去跟皇上告告狀！
”

　　錢大夫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正好，順便跟皇上說說，我想帶着錢蒿出去雲遊曆練，京城就交給你們幾個了。
”

　　正在幫小蝶曬藥材的錢蒿不樂意了。

　　“爺爺，我不想去曆練！
”

　　他話音一轉，看向小蝶，“小蝶，你想出去曆練嗎？
你要是想去，我就答應爺爺出去曆練！
”

　　羽公子撲哧一聲笑了，用手指戳了戳小為。

　　“快，你被偷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