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您怎麼有空過來了?
”郭天德迎上前同任化民打招呼,語氣格外尊敬。
任化民微微颔首回應:
“小郭也在這兒啊。
”
這位老先生同樣也是一身白大褂的打扮,國字臉,下巴留着一些細碎的花白胡渣,舉手投足都有着一股中正平和的穩重氣勢。
他望着病房裡的幾人,老花鏡下的目光裡閃過一絲疑惑,朝郭天德和楊海霖他們問道:
“不是說張大川張教授在這裡麼,怎麼沒看見他人?
”
聽到這話,病房裡的人下意識愕然起來。
找張大川的?
郭天德和楊海霖他們齊齊将目光投向了站在病床旁握着周清雨小手的張大川。
張大川也沒想到這老人是來找自己的,他開口道:“我就是張大川,老人家找我有事?
”
“你是張大川?
”任化民懵了。
他仔細盯着張大川打量了幾眼,本就充滿皺褶的眉頭愈發擰緊,橫着的溝壑幾乎能夾死蚊子,心中滿是疑窦:
這愣小子就是丁家丫頭口中的教授?
這也太年輕了,看起來比他最小的兒子年齡還要小。
現在有這麼年輕的教授了?
老人嘴角動了動,似乎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不過,他臉上的神情出賣了他心中的想法,一旁的郭天德看出了幾分端倪,開口說道:
“任老,我可以作證,如果你是找張大川教授的話,那肯定是眼前這個人沒錯,這裡沒有第二個張大川,不知任老您找張教授是?
”
任化民聞言,解釋道:
“是這樣的,我剛剛接到了丁君怡……就是東江第一醫院的丁院長打來的電話,她告訴我說張大川教授可能對我手上的病人有幫助,所以我過來問問。
”
說實話,任化民自問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眼前這個張大川,實在是太年輕了。
哪怕是出于對丁天冬老爺子的信任,他也忍不住動搖起來。
如此年輕的人,真能像丁君怡在電話中描述的那樣醫術通神麼?
老人正狐疑之中,郭天德卻是看出了他的心思。
無他,這位骨科副主任對任化民眼裡流露出來的神色太熟悉了,因為在不久之前,他也是這樣懷疑張大川的。
郭天德笑着說道:
“任老,這不巧了麼,丁君怡是我同學,我也是得到了她的介紹,才有幸結識張教授這位神醫的。
關于張教授的醫術造詣,我可以給任老你打包票,他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
“就在剛剛,我跟張教授完成了一台骨折矯正和修複的手術,張教授在臨床上的手術手法非常娴熟,整個手術的過程行雲流水,非常成功。
”
“就手術方面的造詣,張教授的醫術之高,是我生平第一次見到!
”
說到最後,郭天德的眼裡已經浮現出了很狂熱的目光。
回想起剛才在手術室裡的所見所聞,那種打開新世界般的激動感覺,依舊讓郭天德忍不住情難自禁。
那種賞心悅目的場景,完全是語言無法準确形容出來的。
聽到他這一番話,任化民不由朝周清雨的腿上看了看。
傷口裡面的情況看不出來什麼,隻從傷口開刃的大小、寬度以及縫合的水平上來看,手術确實做得很不錯。
但這種表現在明面上的手術手法,隻能稱得上是優秀,是專業主刀醫生的基礎,整個醫院裡,能夠做到這種效果的,不說普遍,但也絕對不少。
從一點看來,遠遠沒有郭天德口中描述的那麼誇張。
任化民忍不住深深看了眼郭天德,人老成精,在中心醫院裡深耕幾十年了,任化民什麼樣的人沒見過?
對于郭天德這樣的誇張描述,他心中立刻就有了猜測:
“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丁家二小姐親自打電話推薦,郭天德這個丁家派系的鐵杆擁趸也如此狂熱的推崇,說到底,還是想走捷徑,想快速造出一個神醫來,跟呂神醫那一系玩鬥争。
”
想到這裡,任化民心中便暗暗一歎,深感無奈。
這種派系争鬥什麼的,他真的很讨厭。
從醫者,本職就是治病救人,隻要能治好病人,那就是好醫術。
分成這個派系那個派系,鬥來鬥去的,然後再敝帚自珍,最後受罪的,不還是那些病人麼?
可惜,人心難控,這種派系之間的争鬥,不是他能夠左右的。
其實嚴格說起來,這位任老教授也并不算是丁家這一派系的。
當年傳染病爆發時,他還隻是個普通的醫生,隻是剛好有幸跟丁家那位丁天冬老先生一起奮戰在了抗擊傳染病的第一線。
當時,他親眼看見了丁天冬為了無數病人連夜奮戰,仿佛不知疲憊一樣進行各種藥物試驗、為病人檢查身體,那種廢寝忘食懸壺濟世的從醫态度深深感動到了任化民。
從那時起,他就告訴自己,今後自己也要做一個像丁老先生那樣的醫者。
後來,在這場傳染病席卷的日子裡,丁天冬還救了任化民的妻兒。
老先生那“西為中用”的行醫理念在這場對抗傳染病的戰争裡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所以後來這些年,任化民才會偏向于丁家這一邊,被呂神醫那一系的人認定為他也是丁家派系的醫者。
事實上,這些年來他從來沒參與過這些所謂的派系之争,隻一門心思地學醫、救人。
什麼丁家、呂神醫,誰主導滬城醫學界,他根本不在乎。
這種态度,也使得他根本不屑于去澄清自己并不是丁家那一派系的人。
當然了,如果非要選擇的話,他還是願意跟丁家這邊走。
因為比起丁家這邊在醫學界裡勢微的情況,他更厭惡呂神醫那一系的人在醫院裡的某些行為,比如:故意在看診單上填寫一些來自島國的高價藥,給病人吹噓那些藥物更有用。
實則完全是在欺騙病人多花錢。
島國那些藥物有用嗎?
确實有用,而且藥效不差,可很多病人根本不需要用到那麼昂貴的藥物。
他們本身的病情并不是很嚴重,隻需要用普通藥物就能治好。
而呂神醫那一系的人卻專門給人開這種昂貴的藥物,恨不得把這些病人的家底都掏空,隻想從他們身上賺取更多的利益,全然不顧病人是否承擔得起。
這完全違背了醫者救人、懸壺濟世的行醫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