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歧看到那株花雕,随手接了過來。
見她接過,香蘭一喜。
君九歧視線落在花雕上,栩栩如生的花,精雕細琢,甚至就連花莖的每一絲紋理,都刻得入木三分。
那是一株薔薇。
那花雕在觸到君九歧手的瞬一間,那木花仿佛活了一般,褪去木色,變為真的薔薇,呈現出耀眼鮮紅的色澤。
香蘭驚訝看着這一幕。
視線掃到執花的人身上,花映美人面,讓那張絕美的攝人心魂的臉愈發驚豔,她不由心神一晃。
世間竟有如此好看之人。
雖然這幾日,香蘭已經逐漸習慣這張臉帶給她的沖擊,可每每看去,依然不由恍惚。
這世上有一種美,月與雪之間,是第三種絕色。
濃郁,霸道。
就如同這株薔薇,帶着極強的侵略性。
這樣一位尊貴,如高山仰止般的人,遙遠而拒人于千裡之外,讓香蘭不由自慚形穢,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對她的亵渎。
原本以為這樣的人會很難伺候,這些天,香蘭都戰戰兢兢,極為小心。
但通過幾日相處,她發現這位很少發脾氣,對起居和膳食也并不苛刻。
可她們依然不敢大意。
主要是女子身上威壓太重,隻是靠近,就讓她們喘不過氣,所以服侍起來更不敢有絲毫怠慢。
燮邑王每日都會送來無數補品和珍寶,這位看都不看,今日香蘭見她接了花,以為這位終于軟了态度……
香蘭心中剛要歡喜,準備多為燮邑王美言幾句,沒想到女子手中微微用力一碾,那綻放的薔薇就被一寸寸碾落成泥。
君九歧随手一抛,花束掉落深海,眨眼就淹沒在翻滾的海浪之中。
香蘭欲說的話哽在喉中,對上君九歧淡漠的眼神,她一激靈,忙垂下頭,“陛,陛下是不喜歡嗎……”
“告訴你們主子,不必勞心費力送這些東西過來。
”君九歧的語氣淡淡的,随即視線落在那把帝琴上,“還有此物,也一并拿出去。
”
“陛下……”
香蘭還想要說些什麼,外面進來一道高大身影。
“你們都退下吧。
”
閻燮大跨步進來,婢女們忙行禮,很快悄無聲息退下。
“怎麼,這東西你不喜歡?
”
閻燮朝君九歧走來,在她面前一步站定。
房間内隻剩下兩人。
自那日後,君九歧再沒見過閻燮,今天他倒是舍得露面了。
閻燮到近處注意到君九歧身上散落的花瓣,他眸光一閃,猜到了什麼,輕輕一笑也不生氣。
他擡手伸向君九歧的臉,從她肩上拾起一片花瓣,在指間把玩。
“這株花我雕了好久。
”
閻燮氣息靠近,那雙暗金色的妖異雙瞳一瞬不瞬盯着君九歧,嘴角還噙着一縷邪肆的笑。
“你很閑?
”
冷淡的嗓音從君九歧口中吐出,她眉宇微蹙,不知這男人哪來的閑情逸緻,每天變着法的弄這堆沒用的小玩意過來。
堂堂一國之主,沒事幹?
閻燮聽出君九歧弦外之音,低低笑了起來,“我确實很閑,不如陛下陪我說說話?
”
君九歧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她偏過頭,不搭理閻燮。
“我忘了,我們女帝陛下,怎會有陪人閑絮的功夫?
”
閻燮再貼近幾分,眼神近乎貪婪地凝視着君九歧的臉,這張讓他思念了百年,日思夜想的面龐。
一如記憶那般。
閻燮有些恍惚,她是真的回來了嗎?
真實的,就在他面前?
會不會又是一場夢?
就如那漫長的百年,無數個日夜般,等他醒來,她就會消失,猶如鏡花水月。
君九歧突覺耳邊一熱,她下意識轉頭,看到閻燮灼灼盯着她。
眼神晦暗不清,帶着她看不懂的狂熱。
君九歧不動聲色退開幾分,“你打算何時解了這咒印?
”
閻燮輕笑一聲,“陛下真的很會煞風景。
”
君九歧不解,“什麼?
”
閻燮手撐在君九歧身體兩側,再次靠近,“我若解了這咒印,你就會走吧?
”
君九歧反問,“燮邑王莫非還打算困我一輩子?
”
“若我說,是呢?
”
君九歧打量閻燮,似在判斷他這話語可信度。
隻見君九歧修長如玉的手指敲擊着膝蓋,姿态閑散。
可渾身上下,卻平添一股疏離的貴氣。
她輕輕一笑,笑容嘲諷而慵懶,“你若有這本事,我倒也願意多留幾日。
”
閻燮氣息微滞,看着君九歧嘴角的笑意,隻覺得心砰砰狂跳。
他愛死了君九歧這副對他不屑一顧的樣子。
君九歧對他向來态度冷然,猶如一座永遠融化不掉的冰山。
所以他總是忍不住激怒君九歧,想看她方寸大亂,失态的樣子。
或許這就是屬于男人的劣根性。
“留在我身邊,不好嗎?
你消失了那麼久,我如今好不容易見到你,為何總想着離開呢?
”
閻燮口中喃喃,語氣甚至帶着幾分……委屈的意味。
君九歧無法想象從這個男人口中訴說委屈,她自動忽略掉“我身邊”三個字,“托燮邑王的福,攪亂天玄局勢,想來要不了多久,聖殿就會得知我出現在邊關的消息。
你覺得,我還有閑情逸緻的功夫?
”
閻燮繼續道,“此事,是我不對。
”
君九歧有些意外,沒想到向來眼高于頂的男人會如此幹脆認錯。
君九歧微微挑眉,聽閻燮繼續道,“隻是,我不後悔。
”
“若我什麼都不做,你還會一直躲着不見我,對吧?
”
那他還要苦苦煎熬多久才能見到他日思夜想的人?
所以,哪怕明知此刻進犯天玄是不明智,他依舊一意孤行。
正因為他知道,眼前的女子最在意的,就是天玄百姓的安危,還有部下的性命。
“燮邑王不要告訴我,你進犯我天玄邊境,隻是為了……逼我現身?
”
君九歧的眼神透着幾分不可言說的意味,她雖這麼說了,但根本沒有半分相信的意思。
眼前的男人,城府深沉,向來謀定後動,怎麼可能為了這種荒唐的理由,大肆興兵?
“為何不可能?
”
閻燮的神态認真,甚至帶着幾分執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