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君莫離迎君九歧母妃入宮的時候，抹去了她域外人殘留的痕迹，且給她安置了一個五品邊城小官嫡女的身份。

　　但隻要做過，總歸是有迹可循。

　　在經過方文中的調查，可以确定君九歧母妃所謂的背景都是假的。

　　當年的雲妃幾乎是憑空出現，後來她雖死在宮中，但君九歧在從君莫離口中得知過往之事後，對母妃之死一直存疑。

　　是以，她在數日前，就親去皇陵，命人開棺驗屍。

　　死後開棺，是大不敬。

　　就算她是天玄女帝，也必須考慮影響。

　　方文中在得知君九歧這樣的做法後，也是心中一緊，親自帶了驗屍的仵作過去，給在場所有人封了口，确保無人會洩密，這才将雲妃的屍身放入早就準備好的水晶棺中，帶回了帝都。

　　“……經過我的人查驗，屍身并無任何異常。
仵作恢複了屍身原本的樣貌，确定了是你母妃。
死因，也的确是窒息而亡。
”

　　君九歧若有所思，“其他的呢？
”

　　方文中知道她問什麼，“過去伺候在你母妃身邊的老人，也幾乎都不在了。
大多數都死于那場大火之中，僥幸生還的，也很快被放出宮。
”

　　“除了一個小宮女還活着，其他人要麼死了，要麼音訊全無。
我已派人去找那個宮女，但希望渺茫……”

　　君九歧明白師父的意思，兩人說着，不知不覺走到了地下宮殿。

　　這裡是君九歧專門為安置母妃打造的一座冰宮，進入内宮後，一股寒氣撲面而來。
整個宮殿用千年玄冰打造，可以完好的保存屍身。

　　她徑自來到雲妃的水晶棺前，棺内靜靜躺着一名容顔絕色的女子。

　　在屍身被恢複後，君九歧使用冰封術，保證屍身不腐。
看着這張臉，她記憶中逐漸閃過一些畫面。

　　依稀間，好似是自己年幼時，女子曾溫柔地抱着她，輕撫她面頰，哄她入睡的畫面。

　　“九九，阿娘的小九九……”

　　女子絕美的臉上滿是慈愛，恍惚中，君九歧仿佛聽到那一聲聲溫柔至極的呼喚。

　　她不由伸手，撫摸冰棺，隔着冰棺，臨摹着記憶中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這是她的母妃。

　　兩人的面龐，有三分相似。

　　或許君九歧本人沒多大的感覺，但外人卻看的很明白。
她的下巴和鼻子，長得很像她母妃。

　　君九歧忽然問道，“師父您對我母妃有印象嗎？
”

　　方文中頓了下，道，“我見過她兩回。
一次是在宮宴，一次是在湖邊。
”

　　“她是個很有個性的女子。
”

　　君九歧下意識看了過去，“第一次聽師父如此評價一人。
”

　　“是嗎？
不過事實就是如此。
”

　　方文中回憶起第一次見雲妃的場景，她容顔傾城，安靜地坐在當時還年幼的君九歧身邊，一襲素衣，難掩絕麗姿容。

　　有她在，六宮粉黛無顔色。
所有人的目光，都會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你的容顔遺傳了她。
你的母妃，很美。
但她對誰都很冷淡，哪怕是先皇。
”

　　此事是公開的秘密，那日的宮宴，方文中也親眼目睹，先皇對待雲妃的殷切和多情。
但從始至終，雲妃都淡淡的。

　　雲妃雖然表面上對待先皇恭敬，守禮，舉手投足都無可挑剔，但方文中能看出來，她眉眼中的疏離和冷淡。

　　“當時後宮一直有傳你母妃禍國殃民，蠱惑聖心，因此你母妃也被冠以禍國妖姬。
但那日我見了你母妃，一襲素衣，面容沉靜，如青燈古佛，似乎周遭一切事都無法讓她動容。
”

　　那樣的女子，怎麼可能是禍國妖姬？

　　“後來，第二次見她，是在禦園中。
”

　　方文中陷入回憶，娓娓道來。

　　那日方文中也隻是無意中遇到雲妃，她沒帶任何宮婢，隻一人伫立伫湖邊。
那背影，仿佛下一秒就會乘風而去，消失在衆人眼前。

　　那時方文中就感覺，雲妃身上有種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遊離感。

　　他沒有久留，剛要離開，湖邊出現一陣騷動。

　　一個婢女哭着跑過去，那是伺候雲妃的宮女，原來是貴妃手下的宮人打了她，還趾高氣昂跑來耀武揚威，故意在雲妃面前指桑罵槐。

　　當時的宮中，沒有皇後，最為尊貴的就是貴妃，其次就是最受寵愛的雲妃。
是以貴妃一直視雲妃為眼中釘，各種打壓。

　　後宮争寵之事，方文中見得多了，原本也沒打算要插手。

　　可那日看她們太過，再加上自己親眼目睹了事情經過，雲妃并無任何僭越，他原本要去解圍事，沒想到那個向來冷淡溫和的女子出手了。

　　雲妃竟一腳将那打人的宮女踹入水中。

　　湖邊一片大亂，貴妃聞訊趕來，指着雲妃大罵她不知尊卑，結果下一秒，貴妃也被踹了下去。

　　方文中很清楚的記得當時雲妃的表情。

　　居高臨下，傲慢輕蔑。

　　“下去醒醒腦，别整日像瘋狗到處咬人。
”

　　留下這句讓人咋舌的話，她二話不說揚長而去。

　　隻餘一片混亂。

　　方文中更是啞然無言。

　　當然，貴妃後來也去先皇那告了狀，哭哭啼啼，引得先皇十分頭痛。
最終還是罰了雲妃禁足一個月，可貴妃依然不滿，但在先皇的賞賜安撫下，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從那以後，宮中就有一個共識，那就是招惹誰都别招惹雲妃娘娘。

　　那絕對是個肆無忌憚的主。

　　方文中懷念的講完這段往事，看着面前與雲妃有着三分相似的面龐，不由感慨，“原本以為你母妃是個溫婉性子，沒想到她同你一樣。
”

　　“你的性子，跟你母妃很像。
”

　　天生的倔強，不服輸，有韌勁。

　　方文中覺得，若非是被困在寵妃的身份中，雲妃或許會有更加廣闊的天地。
那樣的女子，本該是一隻鷹，自由翺翔天地。

　　君九歧聽着師父的講述，看着冰棺中的女子，莫名的心中淌出一股熱流。

　　說不清是喜悅，還是别的什麼。

　　原本記憶中關于母妃的模糊的記憶，逐漸具象化。

　　君九歧很開心能知道母妃過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