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舉子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皆是帶着疑惑。
這待遇...未免有些好的過頭了。
他們剛到這，沒理由被發現。
莫非是生人前來，醜惡的一面暫且收了起來，日後再亮出血汗工廠的真面目？
應該是這樣的，哪有工廠招工一開始就給人露出醜陋邪惡的一面。
那工人不都吓跑了麼？
四人略微思忖，已經是心中了然。
蘇田倒也沒瞧出異狀，領先走到四人身前，道：“其他的走在咱們廠後面，我現在就帶你們去看看。
”
五人走出廠外，沒走幾步便又看到幾棟建築。
比之廠房自然小了不少，蘇田走向左手邊的房子介紹道：“這裡就是食堂，隻要你在廠裡吃住都是免費的，中午一頓，晚上一頓，二十多道菜随便選，飯不夠就自己盛，可惜現在不是飯點我就不帶你們進去看了。
”
“還有啊，食堂後面是澡堂，免費洗澡！
每三天開放一次，都是熱水，随便洗。
”
挨着食堂沒多遠，蘇田帶人走到另一棟房子前道：“這裡是休息室，午休、下班或者是放假可以到這裡休息，裡面有許多書，你們閑來無事可以看看書。
”
書？
工廠裡怎麼會有許多書！
？
周茂學盯着休息室狐疑道：“工廠裡準備那麼多書幹什麼？
而且這休息室明顯看着新建的吧。
”
書确實沒卵用，可不是他媽新建的嗎？
這幫人眼睛還真尖呢！
蘇田老臉泛紅，隻不過因為皮膚太黑，倒是沒有被周茂學等人看出端倪。
不過這個場景，上頭早有預案！
“哦，這個呀，咱們廠子哪有幾個人識字啊！
像我認字兒的也認的不多。
”蘇田哈哈一笑，“這休息室建了就沒人來過，隻不過咱東家希望下面人能多識點字，廠子裡培養人才，簽了長期用工契約可以想辦法送到東郊大學學習，學成了繼續回廠打工嘛。
”
“東郊大學生搶手的嘞！
東家也是招不到人，想了這麼個轍，不過到現在這地方也沒人願意來。
”
原來如此...
周茂學眉頭緩緩舒展，這聽起來倒也算是個合理的理由。
辦廠的東家有長遠眼光也沒什麼不行。
“正好你們識字，沒事在這多看看，将來東家說不定能提拔呢。
”蘇田打了個哈哈，“休息室後面再走兩百步，有個小足球場，咱們廠下班有人沒事也樂意去那踢踢球啥的。
”
“有時候還跟别的廠子比賽呢，這個月中就有一場，你們要會踢可以試試，赢了有獎金拿，咱廠裡也掙面子。
”
周茂學淡淡一笑：“不必了，不會踢。
”
“嗨，有啥會不會踢的，瞎玩呗，我帶你們看看住宿的地方去。
”
很快，在蘇田的帶領下，四人便進到了宿舍内。
屋裡若有若無的飄着一股怪味。
這宿舍一共八個床位，上下鋪。
有四個床位亂糟糟的明顯是有人在住，另外四個床位則是整整齊齊的放着被褥，還有工服。
蘇田拍了拍床架：“正好，以後你們四個就挨着住吧，這衣服大小都差不多你們先湊合一下，之後給你們安排合适的。
廠裡大體就是這些東西，吃穿用度什麼都有，你們要是有不明白的就問自己的工友，明天我親自叫你們安排上工，第一天東家會巡查，記得好好表現。
”
“對了，把你們生辰八字給我留一份。
”蘇田從胸口掏出一個小本跟一隻炭筆遞向周茂學。
周茂學與其他人警惕的看着蘇田。
進廠打工還要生辰八字，絕對有問題。
“為何要我們的生辰八字？
”
“這個嘛....是好事，你以後就知道啦。
寫吧，這有什麼的，進了廠都寫生辰八字的。
”蘇田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見周茂學不接紙筆，轉手遞給另一個人。
那舉子也沒猶豫，拿過紙筆随手寫了一個生辰八字。
其餘二人也很快寫完，再次輪到了周茂學眼前。
周茂學心念一動，也提筆寫了上去。
隻不過寫的是個假的....而且時間就在十天後。
這廠子有些詭異，他倒想瞧瞧，究竟有什麼貓膩！
“行，今天就大體完事了，明兒咱們就正式開始，你們早點休息吧。
”蘇田囑托完，轉身離去。
周茂學長舒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床鋪上。
其餘三人并排也坐在了一塊。
“周兄，你有沒有感覺這裡很不對勁？
”
“這也不像黑廠，如果是裝的，那他也裝的太好了吧。
”
周茂學搖搖頭：“靜觀其變吧，咱們先什麼都不要做，老老實實幹活兒就行，要不了多久他們必露馬腳！
”
......
兩個時辰過去，周茂學跟那三名舉子已經分好了床鋪，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忽然門被推開，四個穿着工服的工人推門而入，一股濃重的汗味兒也随之而來。
為首的工人見來了新工友，擡起手打了聲招呼。
周茂學眼角抽搐了兩下，勉強扯了下嘴角，算是回應。
另外三個舉子的表現也是大抵如此。
不是不想說話，實在是開不了口。
這四個人髒了吧唧的還一身味兒，看着就極不入流的樣子！
他們個個以前在圈子了那也是出了名的風流書生！
現在縱然已經舍身入廠，但那是抱着偉大目标來的。
這是何等的賤民....跟這樣的人說話那不屬于自降人格麼？
舉子們雖然是口稱為了百姓大義來的，但是見到具體的人，同情心似乎也在這一刻消失無蹤了....
四名工人顯然洞察了周茂學等人眼中掩蓋不住的嫌棄。
頭一扭，回到自己床鋪前，衣服也沒脫，咣當一聲躺倒在床上。
緊随而來的就是一陣如同打雷一般的呼噜聲。
鼻端萦繞的氣味，耳旁嘈雜的噪音，周茂學忽然感覺精神有些崩潰。
這...現在不是黑廠的問題了，是這些黑廠裡的打工人他都有點接受不了。
後面還能堅持下來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