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房内隻餘下了四人。

　　李岩松面色有些凝重，看來不是什麼小事要商量。

　　“現在沒有外人了，請講吧？
”

　　楊英才依舊不放心，左右掃視着，小聲道：“這裡不會隔牆有耳吧？
”

　　不等李岩松開口，張東相起身直接去外面轉了一圈，走回來道：“這裡沒外人，有什麼話直接說吧，幹嘛弄得神神秘秘的？
”

　　楊英才松了口氣，擦了擦額角的汗：“勞煩諸公了，不是我太謹慎，實在是當下的情況....哎，我還是直接說要事吧。
”

　　“剛才，翰林院兩名年輕人被錦衣衛帶走了，理由是非議陛下非議朝政，不知何時被人聽到。
”

　　“我這都是一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現在已經快炸鍋了，都喊着要去死谏，說陛下這是不行仁政，專橫獨斷，諸位趕緊想想辦法吧，能不能幫我把我下面那兩個人撈出來？
”

　　張東相脾氣最為火爆，猛一拍桌，怒道：“放肆！
錦衣衛拿人可以如此随便嗎？
就因為說了兩句話，連朝政都不讓談了？
”

　　“你小點聲。
”李岩松提醒道，又看向楊英才，“現在可将下面安撫好了？
”

　　“恩，暫且是沒事了。
可是陛下最近這三天兩頭的用錦衣衛的證據拿人，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我可就保不住了。
”楊英才擔憂道，“諸位，這個問題該早做準備，如此下去是個大隐患啊！
”

　　“皇帝的耳目都跑進了大臣家裡，這成何體統！
臣子的尊嚴何在啊？
”

　　“陛下無論如何也是包容的，此番錦衣衛拿人絕對是陶晖個人的意志，自他上任起就禍事不斷，還請諸公陪我一道參他一本，他現在還是代指揮使，行事就如此跋扈，将來豈不是要更過分？
”楊英才憤慨道。

　　李岩松皺眉：“參他一本？
上次禮部與戶部的官員遭貶錦衣衛人證物證皆在，他們抓人絕對是有依據的，而且陛下已經默許，拿什麼參？
監察百官本就是錦衣衛的職責，陶晖又有犯錯麼？
他什麼錯都沒有，大家鬧哄哄要把他參倒，你讓陛下怎麼想？
”

　　“陛下得想我等是有虧心事，不想讓他知道？
錦衣衛是陛下直接任命，此舉要是陛下不喜，那以後麻煩更大！
”

　　楊英才急道：“那怎麼辦？
現在已經是人心惶惶，如此下去，陛下将來形成習慣，豈不是乾綱獨斷，屆時我朝中可還敢有一人仗義執言？
”

　　此話一出，幾人都感覺心頭有些堵得慌。

　　誰說不是呢，本想着忍一忍就過去了，誰知道現在還變本加厲，直接到翰林院拿人了。

　　良久，李岩松忽然道：“錦衣衛也是皇家顔面，當初方正一在任，錦衣衛所過之處，百姓夾道歡迎。
而現在民望大不如前，此乃失職。
身為代指揮使，已然是重大失誤。
”

　　三人目光紛紛集向他，眼中皆帶着各自的想法。

　　鄭橋遲疑道：“李公，你想把方正一請回來？
”

　　“萬萬不可！
”楊英才失聲道，“衆所周知，他身為驸馬，任官已經是破格所為，加上在金國又與其他女子發生關系，這已經是人盡皆知，怎麼能把他找回來？
”

　　李岩松沉聲道：“下面群情激奮，百官在陛下面前幾近透明，長久下來，陛下必會對陶晖的做法産生依賴，若是将他扶正，那可就沒機會了。
”

　　“如果說你們有更好的人選，當然可以不必選方正一，可是你們誰能保證另外一個人不是下一個陶晖呢？
”

　　楊英才急切道：“現在陶晖已經開了個壞頭，那李公你又如何保證方正一不會依舊這麼做？
”

　　他心中暗暗擔憂，本來就看不上方正一，此前兩人又杠上了一番，如果方正一重新起複，恐怕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他。

　　李岩松沉默片刻，長舒了一口氣：“今日既然話說開了，我索性就跟大家講一講吧。
”

　　“其實在你之前，許溫書也曾找過老夫，他表達過同樣的擔憂。
而且戶部敏感，想來監視更為嚴密。
”

　　“他曾跟老夫在一起時講起過一樁事，說此前方正一曾經找過他，同他說過一番話。
”

　　“什麼話？
”鄭橋問到。

　　“他說其實朝中官員都應該感謝他才是，因為他一直保護朝中各位同僚。
保護咱們在朝堂上說話的權利，免于恐懼的自由。
”李岩松說完，又繼續歎道：“他能說出這番話，我想可能已經設想過有今日的情景。
掌管錦衣衛，沒人比他更合适。
”

　　“這怎麼可能，他還會未蔔先知麼？
”楊英才問。

　　鄭橋聽罷心頭不禁有些震撼，同時解釋道：“這還不明白麼？
權欲亂人心，換做一個把持不住的人一定會在自己的權職範圍内使出最大的權力，錦衣衛發展到密切監視百官隻是時間問題。
沒想到方正一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洞見，而且還能克制欲望，及時将錦衣衛的方向轉向民間，就練緝捕不法大多隻限于與民接觸的基層官吏,如今看來...實在是不簡單。
”

　　張東相感慨道：“沒想到啊，方正一竟然說過這種話？
如此看來他确實是最佳人選。
”

　　“這，可是他身為驸馬...”楊英才還想再努力一番，心中大呼難受。

　　好不容易走了個方正一來了個陶晖，結果要攆走陶晖又要把方正一請回來！

　　這朝綱何時能恢複正常啊！

　　張東相不耐煩道“哎呀，不就是搞了女人嘛！
他隻是犯了一個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誤，這有什麼！
他私德有虧，大家就當沒看到就好了，現在我們要看的是朝廷的将來。
”

　　楊英才縮了縮脖子，神色詭秘的看着三人，早已被塵封的記憶再次喚醒。

　　這三位朝中重臣一唱一和的...傳言這三人都是方正一舅舅。

　　現在看這樣，确實像啊！

　　三人看着楊英才的目光頃刻反映了過來，三張老臉忍不住齊齊拉了下來。

　　張東相氣急敗壞的質問道：“你那是什麼眼神！
我等大義為公，你老那麼小肚雞腸的幹什麼？
”

　　“是！
你跟方正一有點矛盾，又看不上他，可是現在不是該大局為重嗎？
”

　　“而且我聽說你孫女跑東郊大學去讀女校了，你孫女都受人恩惠，你這麼糾纏有意思麼？
”

　　“你...你怎麼知道？
”楊英才大駭，忍不住後退兩步，自家這麼丢人的事竟然被外人知道了？

　　李岩松冷不丁蹦出一句：“大家都知道，隻不過不說而已，你孫女不都上一本了嗎？
”

　　“你們？
”楊英才哆哆嗦嗦的指着三人，羞憤欲死。

　　憋了半天，最終紅着臉道：“我孫女上東郊大學又怎麼了，啊！
？
”

　　“女人上一本等于男人讀大專！
”

　　......